县衙大牢在地下一层,石阶陡峭潮湿,壁上油灯昏黄如鬼火。
李四的尸身停在最里间的空牢房里,盖着张破草席。牢头是个独眼老头,递过一盏油灯就缩到门外,嘴里嘟囔:“晦气……真晦气……”
沈青掀开草席。
尸体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此刻仰面躺着,双目圆睁,瞳孔散大。口唇和指甲床呈现不正常的**樱红色**。
她心里一紧。
“什么时候发现的?”她问牢头。
“寅时三刻。值夜的听见动静过来,人已经没气了。”牢头躲在门外,“吐了一地黑水,我们都扫了……”
沈青没再问。她俯身,先检查尸表。
尸僵已遍布全身,但关节尚可被动。死亡时间大约在四到六小时前。没有明显外伤,但当她翻开死者眼睑,发现结膜有密集的针尖样出血点。
窒息征象。
但不是机械性窒息。
她目光落在死者指甲上。十指指甲发绀,但其中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甲缝里,嵌着一点极细微的**橘红色颗粒**。
像某种矿物粉末。
“他昨晚吃什么了?”沈青回头。
牢头一愣:“就……牢饭啊!菜汤窝头,大家都一样!”
“碗呢?”
“早收了,洗了。”
沈青不再说话。她取出布袋里的薄刃小刀——这是她昨晚用半块磨石从锈刀上分切打磨出的——轻轻刮取那些橘红色颗粒,放在随身带的干净布片上。
然后,她开始检查牢房。
地面是夯土,散落着草屑和污渍。墙角有鼠洞。她一寸寸看过去,在靠近牢门的地缝里,发现了更多同样的橘红色颗粒,混在尘土里。
以及,一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她用手指拈起——那是极其细腻的**白色香粉**,带着淡淡的桂花头油味。监狱里不会有这种女人妆粉。
还有,在牢门木栅底部,粘着几缕**青绿色苔藓**,新鲜,带着潮湿泥土气。
沈青站起身,看向牢头:“这间牢房,昨天除了李四,还有谁进来过?”
“没、没有啊!”牢头眼神乱飘,“就他一个!”
“那这香粉和青苔是哪来的?”
“我哪知道!许是……许是之前关的人留下的!”
沈青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问:“吴师爷,常来大牢吗?”
牢头脸色唰地白了。
吴师爷,知县的心腹幕僚,管着县衙钱粮文书。更重要的是——沈青昨日在殓房就听说过——吴师爷半年前纳了房小妾,那妾室最爱用桂花头油,且因“体弱”,常去城郊有青苔的湿墙边“采露煮茶”。
线索在脑海里咔哒对接。
但她还需要铁证。
“我要验尸。”沈青说。
“不、不行!”牢头堵在门口,“王大人说了,看看就行……”
“急病暴毙,为何不敢让仵作细验?”沈青声音不高,却像冰锥,“还是说,这病见不得人?”
她往前一步:“或者,我去请谢主事来监验?”
谢衡的名字像道咒语。牢头嘴唇哆嗦,最终让开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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