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定一下情绪,工作还是要好好完成。
林深循着记录的疑点继续提问:“记录上记载了在七点零三分,也就是你们进入风场后的第八分钟,你的生物信息有些紊乱。你还记得这个事情吗?”
“记得。”陆石见尝试着回忆那时的感受。
“其实我不知道过了多久……风太大了。”巨大的痛苦让回忆的过程变得艰难,“呼吸非常困难,维持姿态也非常困难。虽然说是在做任务,但感觉那时全部的精力都在维持生存。”
她眼神飘在远处,每一个字都艰难地从胸腔里挤压出来,就像还艰难地站在那间办公室里。
“我没有频繁地查看时间,所以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就是有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好像不在现场,像是在一座雪山的中央。那里刮着风暴,雪粒和尘土乱飞,眼前只有灰白色的视野,什么都看不清。”
陆石见的眼神逐渐迷蒙起来:“路很难走,我走了很久很久了。身体非常疲惫,但我还没到安全的扎营地,我也不能下撤,因为下撤也需要很久,并不比继续攀登轻松。我想叫喊,但肺部的压力让说话都困难,而且我知道没有人在,不会有人回应。”她向后靠,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沙发上,少见地瘫软。“我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到,随便哪个地方,我也不知道暴风雪什么时候会停。我能做的只有不停地走,可是我好累。”
她的声音一向饱满有力,但现在逐渐虚弱下去。“有一瞬间我想过,是不是其实我可以就在这儿停下来。四周什么都没有,其实在哪停下来都是一样的。”
声音在四处飘散,越来越轻,最后落在地上,再没什么响动。
“陆石见?”林深轻轻叫她名字。
“嗯。”她虚弱地回应着,“我没事。”
又过了许久,她重重地呼了一口气,接着说:“然后我听到镜子的声音,把我拉回到了任务现场。我不知道这个过程经历了多久,但在那个场景下,一瞬的失神也是致命的。镜子发现了我的失常,是她救了我。”
“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吗?不一定是完全一样的,比如你一个人在很黑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周围没有人也没有东西。或者你漂浮在海里,想要游出海面,但游了好久都没有变化之类的?那种让你感觉很害怕又无能为力的场景。”
陆石见仔细回忆着,过了一会儿她说:“有。这两年几乎没有了,以前特别多。”
“以前是多久以前?”
“在好像七八岁开始会开始做这类梦,九岁的时候应该是最频繁的时候,因为我记得很清楚,被异管局带走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睡眠很差。到局里之后渐渐就好些,后来就越来越少了。”
“那最近,或者就这次任务里,你有经历什么不太寻常的事情吗?”
陆石见又认真地回忆了一遍整个任务的过程,回答道:“这次作战开始前,目标的信息几乎为零。这算是近期的事情中比较不同的。但任务中信息不明,或者有时候出现一些突然的变动的情况,这么多年来并不罕见。”
“那之后,这种感觉回来过吗?”
“没有。”
“行,”林深放下记录的笔,“我们先观察,最近出任务也让卫薇她们多关注一下你的状况。”她认真地看着陆石见的眼睛,“别太逞强,至少活着回来,好吗?”
“好。”面对这个问题,陆石见不像上次那样茫然了。虽然她依旧没有清清楚楚地体验到什么叫“可以有选择”,但这个问题她要答应。
活着才能和林深一起,一直生活下去。
林深笑了,她好想现在就去拥抱她的小黑狗。但她现在是林顾问,她现在还没足够掌握这次任务对陆石见状态的影响,她得继续工作。
“对目标人物,你有什么印象或者感觉吗?”
“他不是个疯子,但是他疯了。”陆石见卡了半天,冒出一句她自己都觉得很奇怪的话,“我不觉得他是个疯子,但他那时的行为,嗯……甚至是意识可能都是失控的,就又是个疯子?”
“你有什么猜测吗?”
“他喊过一句:‘异管局的狗,你们也加班吗?’看他的状态,会不会是被加班逼得走投无路了?”陆石见说出自己的猜想。
看着陆石见说话的样子,林深确定她的精神状态还可以,当下对任务的细节更多的是困惑和理智的猜测。于是她提出了下一个问题:“陆石见,他和周敏,你觉得谁的情况更可怕?或者说,如果你必须选择成为他们其中的一个,你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