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沉甸甸的文件袋像一块烙铁,烫得施嘉言坐立难安。她将自己关在书房,台灯的光晕照亮了摊开在桌面上的资料。字迹工整,逻辑清晰,信息之详尽令人咋舌。这绝不是一个在外流落十八年、刚刚回归豪门的女孩能轻易获取的东西。古轻柠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施嘉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古轻柠依旧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后院小楼,偶尔在主宅用餐,也依旧是那副沉默疏离的样子。但她能感觉到,某种无形的张力在两人之间悄然滋长。古轻柠不再像之前那样用炽热的目光直接锁住她,而是换成了一种更隐蔽、却同样令人无法忽视的“关注”。
她会“恰好”出现在施嘉言习惯喝下午茶的玻璃花房外,隔着繁茂的花叶,静静站一会儿,然后无声离开。
她会“不小心”将一本施嘉言找了很久的绝版外文书,放在她常坐的沙发扶手旁,书页里夹着一枚素净的竹叶书签。
她甚至会在施嘉言因为一个慈善项目与父亲意见相左、略显烦躁时,让佣人送来一小碟清爽的、带着薄荷凉意的糕点,附着一张没有署名的便签,上面只有两个字:“降火。”
这些细微的、近乎讨好的举动,与晚宴上那个冰冷宣告“谁碰,谁死”的古轻柠,与雨夜里那个偏执质问“姐姐把我忘了嘛”的古轻柠,形成了巨大的割裂感。施嘉言感觉自己像是在面对一个拥有多重人格的谜题,每一个面向都真实,却又彼此矛盾。
她试图从父母那里探听口风,旁敲侧击地问起古轻柠被找到的具体经过。柳纭只是红着眼圈,反复说“老天保佑”,“吃了很多苦”,细节却语焉不详。施明翰则更加沉默,只叮嘱她“多照顾妹妹”,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施嘉言看不懂的复杂,像是忧虑,又像是……忌惮?
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让施嘉言愈发不安。
林家晚宴的前一天,施嘉言去常去的高定工作室最后一次试穿礼服。那是一条烟灰色的露肩长裙,缀着细碎的晶钻,行走间流光溢彩,将她的气质衬托得既优雅又带点清冷的距离感。
她从试衣间走出来,站在巨大的落地镜前,整理着裙摆。镜子里,她看到工作室角落的休息区,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知何时坐在了那里。
是古轻柠。
她穿着简单的黑色长裤和白色衬衫,与周围奢华的环境格格不入。她没有看那些华美的礼服,也没有看别处,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手里捧着一杯水,目光沉静地落在镜中的施嘉言身上。
施嘉言的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攥紧了裙摆。她怎么来了?谁告诉她这里的?
工作室的首席设计师安娜笑着迎上前:“施小姐,这套礼服真是太适合您了!简直是为您量身打造的!”她又看向古轻柠,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古小姐,您看施小姐穿这套如何?”
古轻柠没有回答安娜的话。她放下水杯,站起身,缓步朝施嘉言走来。
高跟鞋敲击在地面上,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施嘉言骤然绷紧的心弦上。她在施嘉言身后一步之遥处停下,目光透过镜子,与施嘉言的目光在镜中交汇。
那目光不再是之前的脆弱或偏执,而是一种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欣赏,甚至……迷恋。像是艺术家在审视自己最完美的作品,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很美。”古轻柠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施嘉言耳中。
施嘉言感到一阵莫名的耳热,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去看镜中古轻柠那双过于直白的眼睛。
安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妙的气氛,识趣地退开几步,去整理一旁的配饰。
古轻柠却上前一步,靠近施嘉言。她没有触碰她,只是微微倾身,从旁边天鹅绒托盘里,拿起一条与礼服同系列的、镶嵌着灰蓝色宝石的锁骨链。
“试试这个。”她将项链递到施嘉言面前,语气自然得仿佛她们是亲密无间的姐妹。
施嘉言看着那条流光溢彩的项链,又看向古轻柠平静无波的脸,迟疑着没有动。
古轻柠也不催促,就那么举着项链,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种固执的期待。
僵持了几秒,在那沉静目光的注视下,施嘉言鬼使神差地,微微转过身,背对着古轻柠,将披散在肩后的长发轻轻拢到了一侧,露出了光洁的脖颈和背部优美的线条。
这是一个默许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