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觉得我变态,觉得我疯了……”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惨淡的笑,“是啊,我是疯了。”
“从我被扔在那个陌生的、冰冷的街头,看着你的背影被人潮吞没的那一刻起,我就疯了。”
“从我在垃圾堆里跟野狗抢食物的时候,我就疯了。”
“从我为了活下来,不得不学会用牙齿和爪子撕咬的时候,我就疯了!”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了太久的、血腥的戾气,但那双看着施嘉言的眼睛里,却只有深不见底的悲哀。
“我这十八年,就是靠着‘回去’,‘找到姐姐’这个念头,才活下来的!”她的指尖深深掐入自己的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可现在姐姐告诉我,我活下来的执念……是错的?”
她看着施嘉言,眼神破碎,像个迷路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那我这十八年……算什么?”
施嘉言僵在原地,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大脑一片空白。
垃圾堆?野狗?牙齿和爪子?
这些词语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将她之前所有关于古轻柠“在外面吃了苦”的模糊想象,血淋淋地具象化。她看着古轻柠那双盛满巨大痛苦和迷茫的眼睛,看着她强忍泪水的样子,看着她掌心那刺目的血痕……
自己刚才那些愤怒的控诉,此刻听起来是多么的苍白和……残忍。
她一直以为古轻柠的偏执是源于怨恨,是报复。
可现在她才明白,那或许……只是一种在漫长绝望的黑暗里,唯一抓住的、扭曲的求生本能。
是她,亲手将古轻柠推入了那片黑暗。
而现在,她却站在光明里,指责从黑暗中爬出来的她,身上沾满了污泥和血腥。
休息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窗外隐约传来宴会厅悠扬的舞曲,衬得室内的沉默更加压抑。
古轻柠没有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失去所有生气的、布满裂痕的琉璃娃娃。
施嘉言看着的她,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愤怒消失了,恐惧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铺天盖地的、让她几乎无法承受的酸楚和……无力。
她该怎么办?
原谅她?接纳她?连同她那已经扭曲的、令人恐惧的执念一起?
还是……再次将她推开,推向那无边的黑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看着此刻的古轻柠,她那颗被愤怒包裹的、坚硬的心里,某个地方,正无法控制地,塌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