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从叶惊岚背上接过墨清,触手只觉一片冰凉,特别是徒弟腰上那道仍在丝丝缕缕侵蚀的魔气,让她瞳孔一缩。
“我们在黑越山清剿一小股魔修,墨清师妹被其中一个魔修偷袭……”叶惊岚解释着。
白攸宁此刻所有的心思都在怀里这个气若游丝的人身上。她将徒弟打横抱起,那轻飘飘的重量让她的心又揪了一下,转身快步往屋里走去。
“辛苦你了惊岚。这里交给我,你先去向事务殿复命吧。”白攸宁头也没回地说。
叶惊岚知道自己留下也帮不上忙:“是,师叔。若有任何需要,惊岚随时听候差遣。”说完,她又担忧地看了一眼墨清,这才御剑离开。
室内,白攸宁小心翼翼地将墨清安置在床榻上。看着徒弟因痛苦而微微蹙起的眉头,她眼中翻涌起复杂的情绪——担忧、心疼,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后怕。
她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凝聚起柔和的灵力,轻轻拂过墨清伤口周围的魔气,开始替她疗伤。
温润的灵力像涓涓细流,慢慢渗进墨清的经脉,和她自己的金丹灵力融合在一起。
看着徒弟毫无生气地躺在这里,白攸宁心头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苦涩与自责。说到底,那荒唐的一夜,起因是自己中了情毒,是她这个做师尊的未能保护好自己,也……未能保护好徒弟。事后那因羞恼、无措而生的迁怒,在墨清此刻重伤昏迷、生死一线的危机面前,显得如此可笑与不值一提。
她不禁又想到洛晏传来的消息,那个逃脱的刺客,必将引来滔天巨浪。倘若我半魔身世暴露,玄一门容不下我,正道容不下我,届时我自身难保,又如何能继续护清儿周全?
这个念头如同一块巨石压在心口,前路迷雾重重,危机四伏,过去安宁的日子,如今仿佛进入了倒计时。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庇护这个看似淡漠、实则固执的徒弟几时。
看着墨清在灵力滋养下稍微恢复了一点血色的侧脸,白攸宁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至少现在,她还是她的师尊,还能为她疗伤,护着她。至于那些纷乱的思绪,就先放下吧。
她凝神把更多的灵力汇聚到指尖,专注地投入到为徒弟疗伤的过程中。
墨清坠入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梦里,她不再是墨清,而是另一个人。
“杂种!”
“滚远点,这里不欢迎你!”
尖锐的童声在巷弄里回荡,几个半大的孩童围着她,不断朝她扔着石子。她只能紧紧蜷缩在墙角,温热的眼泪一滴滴滑落,在沾满尘土的脸上划出两道泪痕。
“我娘说,她身上流着肮脏的人族血统,不配待在我们这儿!”
“看她那眼神,真恶心!”
窗外是同龄少年男女的嬉戏玩闹声,令她心中又是嫉妒又是憎恨。恨不得将外面那些开心玩耍的少男少女通通撕碎。
她用力咬破了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强迫自己将全部心神集中到摊在膝上的《森罗幻影》秘籍上。她如今已练到第二重,只要她练至第九重,就再也没有人敢看不起她。
她周身魔气涌动,身影在虚实之间不断变幻。某一刻,两个与她的本体一般无二的分身,同时出现。
“森罗幻影,第三重……成了。”她低声自语,声音里听不出丝毫喜悦。
家族百年来,无人能在她这个年纪达成这个境界。
热闹的宴席,灯火通明。
曾经对她不屑一顾的父亲,这会儿脸上堆满了她从未见过的、近乎讨好的笑容,用力拍着她的肩膀,劲儿大得让她微微皱了皱眉。
“好女儿,真给为父长脸!”西长老哈哈笑着,声音响得全场的宾客都能听见。
周围是乱哄哄的恭维:“西长老的千金这么年轻就把森罗幻影练到第三重,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啊!”
“虎父无犬女,恭喜西长老!”
真让人恶心。她在心里冷笑。这种建立在实力上的认可,只让她觉得无比反感与轻蔑。
当天夜里,她简单收拾了行李,拿起那枚早就准备好的、泛着冷光的银色面具,稳稳地扣在脸上。金属冰凉的触感贴在皮肤上,她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栋豪华的宅子,转身毫不犹豫地走入了深沉的夜色,再没回头。
在一片混乱的厮杀场景里,凌厉的剑光刺穿了她周身的魔气屏障。
眼前景象迅速模糊,她能感觉到生命正在飞快地流逝。
“白攸宁,这一剑……真准。”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她看清了对面那人那张清丽绝尘的脸,是白攸宁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