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ot抬起头,风吹起她的长发,带着沙尘与草的气息。
四周是无边的旷野,褐红色的土丘起伏,间或有几株孤立的仙人掌和低矮的鼠尾草,叶尖被夕阳镀上了黄铜色的光。
远处的山像就像竖立在世界边缘的界碑,苍凉、阴暗。
空气静得能听见马的呼吸,还有马蹄踩在砂砾上的细碎声。
Shaw在前面。Root看着她的背影,想着她为什么看上去像是在马背上长大的一样——就像她拿着枪的时候,看上去就像拿着枪长大的一样。
马儿走过砾石遍布的山坡,前方就是一片平缓的旷野了。
Shaw回过头喊道:“我要让马跑起来啦!你跟不上就喊!”
Root笑了:“太小瞧我了!”
Shaw没说话,而是两腿一夹,口中呼喝。马儿就像听到命令的士兵,立刻跑了起来。Shaw的身体跟着马的节奏起伏。她起初有点生疏,但不一会儿,遥远的童年记忆就回来了。
她不由自主地咧开嘴笑,哪怕风沙进到嘴里。这种感觉太棒了!她几乎忘了。多年以来,她只知道成功射杀目标之后领取奖励很快乐,只知道飙车很快乐,都忘了骑马独有的、与马合一、与天地共舞的快乐。
陶醉了一阵,她才想起回头看一眼Root在哪儿。可她刚要回头,一阵风就从她旁边扑来,Root居然超过了她!Shaw双腿加力,追了上去。
你追我赶,又喊又笑,不知不觉,她们已经离开度假村很远了。马儿喘息着放缓了脚步。她们没再催促,而是沉浸在天地之间的一片橙红色之中,信马由缰来到几块石头面前。石头上有风蚀的雕刻,虽然已经不完整,还能看出图案的古拙。
“这是古代印第安人的遗迹吗?”Shaw问。
“这是世界尽头。”Root张开双臂,像在拥抱世界。
现在,太阳像一枚被烧红的铜币,贴在地平线的边缘。整个世界都在那片金红色的光里慢慢溶化。
她们都没再刻意控制马儿奔跑的方向,于是这一对马儿就自作主张朝马场跑去。今天上午,她们刚改造完撒玛利亚人的一座机房,使其为机器所用。等她们来到度假村时,已经是下午四点。人类或许会刻意在天黑后探险,马儿却不会。它们已经跑了好大一圈,现在夕阳只剩最后一片余晖,它们想回家了。
马场餐厅的菜肴虽然比不上大城市里样式丰富,但食材都来自附近农场,又新鲜,量又足。
“你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技能?”Shaw边吃边问。
“告诉你,你不就知道了嘛。”Root一如既往地顽皮。
从她们认识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年多,但在那三年里,她们没怎么聊过彼此的成长经历。倒是最近几个月,因为撒玛利亚人被摧毁了,生活趋于平静,她们才有时间聊那些在Shaw看来“没什么大用”的话题。
于是现在Shaw已经知道,Root的母亲因为与有妇之夫有染而被极度保守的父亲断绝了关系,母亲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父母留下的毕夏普那座房子给了她,而那个男人则再也没有出现过。Root的母亲在邮电局找了份工作,Root也因此在很小的时候就搞明白了邮政与电话网络的运行方式——当然并不是所有邮局员工的孩子都能搞明白。
所以在Shaw的猜测中,Root家里应该不会有余力让她去学骑马。
而她自己,是六岁的时候在多哈开始学习马术的,一年后全家搬回了美国。在休斯敦,她又上过几节马术课,然后有个孩子跳障碍时摔断了脖子——虽然没死。那件事之后,妈妈说什么也不让她继续学马术了,爸爸也妥协了。
不过,她不打算说这个。她不想让Root知道她小时候有条件学马术。
当然,Root很可能早就知道了。毕竟,在她们还没见过面的时候,Root就已经研究过她的档案了。
可这并不等于她愿意亲口介绍自己富足而幸福的童年。
窗外,夕阳已彻底沉入了蜿蜒的地平线。在久居城市的人眼中,穹庐般笼罩在大地上的深灰色天空很宏伟,也有些令人生畏。
“我们晚上出来看星星吧。”Root抬头看着窗外目前还不太黑的天空,“这地方的夜晚,一定有种无数星星砸下来的感觉。”
“被星星砸下来埋住……那感觉一定很爽。”Shaw忍着不笑,“你是怎么做到乍看去像文艺片女主,一开口就像刚逃出疯人院的?”
Root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向Shaw。那眼神里有种东西,半藏半露。
于是Shaw就知道,星星不会砸下来,但她们会在星空下飞起来。
当晚,她们在度假村提供的带天窗的帐篷里看星星——大部分时候两人中只有一个能看见星星,因为另一个会面向下方。
即使是面向天窗的时候,她们也都并没注意到,星空里掠过的身影,不只昼伏夜出的鸟儿,还有一只鹰头马身有翼兽,就像几小时前策马奔腾的两个女人一样,在夜空中撒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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