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李弓之在胸口一阵酸胀中回头看了眼那个狭小的入口。
那里通往昏暗的地下，里面有一个伤痕累累的人，和他刚刚遗落在里面的心脏。
“陛下，小心着凉。”
高升在此处终于等到陛下，连忙将披风裹在他身上。
李弓之咽了咽口水，终于压下眼中酸涩，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去查，谁给他上的刑，给朕加倍打回去。”
张平与大理寺卿连忙下跪，一个遵旨，一个求饶。
可李弓之哪里还听得见，话音未落，他便抬步走了，仿佛这后面有人追他似的。
想追他那人颇有自觉，哪怕李弓之慌张逃走时没有上锁，温辞也没有出去。
他只是看着那道身影跌跌撞撞出了门，身形不稳，甚至将锁链撞的哗啦几声，都没注意。
等到视线里那道身影渐渐被灰暗的空间代替时，温辞才缓缓后退，再一次靠在了墙上，抬手撑在眉骨上，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呼出一口浊气后摇着头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温辞的待遇明显好了不少，除了没人再用刑以外，每日的吃食也都不错。
府中的暗卫还曾进来过一次，被温辞三言两语交代了一堆事情才走。
不过不知为何，明明该渐有起色的身体反而每况愈下，温辞经常觉得自己手脚有些麻木，心脏绞痛，胃中不断灼烧，哪怕喝了一壶凉水也压不下去那种。
偏偏，无人知晓。
李弓之就像忘了他似的，一直将他放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中。
温辞恍惚间有一种小皇帝对他完全没有情谊，连恨意都日渐消散，任他自生自灭的错觉。
李弓之这一个月以来异常忙碌，先是钦点了状元榜眼、探花等文科进士，散了官，又择选了武状元武榜眼、武探花以及数十个武进士，分别指派了官位。
朝堂之中的新面孔霎时占了一半。
李弓之也彻底坐稳了朝堂，统一了皇权。
温辞之前定的每搁一日早朝和经筵的规矩也有李弓之废止，改成了每日早朝，经筵停止。
朝堂上没了那个在众人朝拜时站的笔直的摄政王，所有事宜都直接上报陛下，由李弓之亲自裁夺。
而曾经占据一方的摄政王府，李弓之却并没有动，里面的人与东西都在，只是不能随意进出。
最后是公孙易和张平联名上奏，才撤了包围在府周的禁军，只留下两个。
那些李弓之看到过的暗卫，则再也没有出现过。
养心殿。
“陛下，您歇歇吧。”
李弓之从大牢回来之后，便一直在养心殿，吃住办公都在这，似一个不会累的机器。
卯时上朝，亥时还在批阅奏折，子时却不一定能入睡。
养心殿中的卧房是燕喜堂。
那里有着温辞与李弓之缠绵悱恻的开始，也有着李弓之被温辞惩罚时的一夜荒唐。
他应该将那些淫秽的记忆忘得一干二净才对，却偏偏记得牢牢地，怎么也忘不掉。
每到燕喜堂，便能想起自己是如何在那粗大的手掌之下承欢，又是如何在他怀中睡得香甜。
“你先下去吧。”
似觉得高升太过啰嗦，李弓之呼出一口气，淡淡吩咐。
高升看着越来越冷清的陛下，只好躬身出了门。
听到一声门响，李弓之扔下手中奏折，向后倚靠，抬头晃了晃脖颈，然后便保持着这个姿势向上看去。
高高的穹顶支起，遮住了阳光风雨，却也同样遮住了他的目光。
李弓之眉头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