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出备份硬盘，找到《长夜君主》前一百二十九章的全部内容，逐字比对。结果让我脊背发凉：有至少十七处细节，在现实中悄然对应上了。比如第七章提到的“城西老街三十七号筒子楼”，现实中确实存在，且正是陈小虎家；第四十五章描写“主角右腹隐痛如针刺”，正是我发病的位置；第九十八章写“暴雨夜红泥封瓶自空中坠落”，而陈小虎说那酒是“昨夜雷雨时，门外突然多出来的”。
这不是巧合。
这是同步。
我的大脑，成了连接两个世界的接口。
我必须弄清这一切的源头。
我重新打开文档，决定继续写下去。既然无法逃避，那就主动迎战。我深吸一口气，在键盘上敲下：
【君主端起酒杯，不再犹豫。他知道这一口下去，要么疯魔，要么通神。但他必须喝。因为唯有醉入幽冥，才能看清谁才是真正的执笔者。】
按下回车的刹那，房间温度骤降。书桌上的草稿纸无风自动，焦黑的边缘卷曲翻飞，上面的“陆九渊”三字竟缓缓渗出血珠，一滴一滴落在桌面，汇聚成一道细流，流向电脑屏幕。
屏幕闪烁了一下，文档自动滚动到底部，新增一段文字：
【很好。你终于愿意面对真相。但这还不够。要见我，需过三关：一问心，二问命，三问笔。若你能答上来，彼岸之门自开。若不能……长夜永驻，汝将成为书中囚徒，千世万世，为人演故事。】
我盯着这段话，喉咙干涩。
“三关？”我喃喃道，“怎么过？”
话音刚落，电脑屏幕忽然黑了下来。几秒后，浮现出三个选项，像是游戏界面：
【第一关：你为何写作？】
【第二关：你相信自己是真实的吗？】
【第三关：你敢烧毁《长夜君主》的全部手稿吗？】
每个问题下方都有【是】与【否】按钮。
我心头狂跳。这不是程序，不是AI，这是意识的直接交互。陆九渊正在通过这部小说与我对话，而回答错误的代价，可能是彻底失去自我。
我先点开第一个问题。
【你为何写作？】
我闭上眼，回忆最初提笔的日子。那时我只是个失业青年，靠写网文糊口。可写着写着，故事开始不受控制。角色有自己的意志，情节走向偏离大纲，甚至有些章节我写完后都不记得内容。编辑说我风格突变，读者说“君主大大开了天眼”。而我知道，那是因为某些夜晚，我会梦见一个黑袍男人站在我床前，低声诵读我没写过的后续。
我睁开眼，选择了【为了活下去】。
屏幕顿了顿，弹出回复：【勉强过关。但你尚未触及本质。】
接着，第二个问题浮现：
【你相信自己是真实的吗？】
我怔住。
这个问题像一把刀，剖开了我最深的恐惧。如果我是小说人物，那我的情感、记忆、痛苦，是否都是被设计好的？我的母亲病逝、初恋分手、失业潦倒，是不是只是为了塑造“主角成长弧线”的桥段？如果这个世界是虚构的，那“真实”又意味着什么？
我想到昨天在医院，护士抽血时针头扎进皮肤的痛感那么清晰；想到小时候母亲煮的红糖鸡蛋，甜香至今萦绕舌尖；想到第一次收到读者留言说“你的书救了我”，那种被人需要的温暖……
这些，能是假的吗？
可如果是真的，为什么现实会随着我的文字改变？
我咬牙，点下【我相信我是真实的，哪怕这只是我的执念。】
屏幕沉默良久，终于显示：【第二关，通过。你尚存一丝清明。】
最后一个问题出现：
【你敢烧毁《长夜君主》的全部手稿吗？】
我浑身一震。
这不只是手稿，这是我三年的心血，是我赖以维生的作品，是几十万读者追更的信仰。烧了它，等于自杀。而且一旦销毁，那些因它而存在的现实变化是否会逆转？陈小虎的病会不会复发？我爹的记忆会不会消失？甚至……我自己会不会随之湮灭？
可如果不烧，我就永远被困在这场游戏中，成为陆九渊的提线木偶。
我站起身，走到书柜前，抽出那三本厚厚的手写稿??《长夜行》《长夜君主（初稿）》《未发表章节集》。它们安静地躺在书架上，像沉睡的怪物。我翻开封页，看到扉页上自己写的一句话：“愿此书照亮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