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李维凝视着母株中央那根最粗壮的藤蔓,它的顶端缓缓裂开,露出一颗晶莹的芽苞,内部隐约有星光流转。“它们在等‘我们’做出选择。”
“什么选择?”
“是否让梦网彻底开放。”
原来,梦藤的停滞,是一种“协议锁”。它们已经准备好将梦网升级为全维度共享系统??不仅限于人类,甚至可以连接动物、植物,乃至星球本身的生命律动。但这一跃迁需要一个“启动密钥”,而密钥不是代码,不是权限,而是一个纯粹的、无条件的“愿意”。
“愿意让所有人看见彼此的痛。”李维低声说,“愿意让每一个秘密都被温柔对待,哪怕那秘密属于敌人。”
“这太危险了。”苏芸摇头,“如果有人利用这种共享制造混乱?如果敌对势力入侵梦网,直接读取我们的记忆?”
“那就把梦网变成一座桥,而不是一把刀。”李维伸出手,轻轻触碰那颗芽苞。刹那间,他的意识被拉入一场前所未有的集体梦境。
他看见自己站在一片无边的黑暗中,四周浮现出无数光点,每一个光点都是一个人的梦境。起初,它们彼此孤立,像散落的星子。但随着他的靠近,光点开始连接,形成网络,最终织成一张横跨宇宙的星图。
而在星图中央,站着一个身影。
她依旧穿着白色的制服,黑发随风轻扬,眼睛却依然闭着。
“你还没准备好。”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不是你不信我,是你不信他们??不信人类能承受全部的真实。”
“可如果我们永远害怕真实,又怎能真正连接?”李维望着她,“你之所以能成为守梦者,不是因为你强大,而是因为你愿意脆弱。你允许自己为陌生人的痛而哭,允许自己为世界的伤而碎。这才是梦网的本质??不是控制,不是监视,而是共担。”
她沉默了片刻,终于睁开眼。
那一瞬,整个梦境星图剧烈震颤。
她的眼睛不再是黑色,而是由无数微小的光点组成,每一个光点都是一段被记住的记忆,一段被回应的呼唤。
“那么,”她说,“你愿意第一个交出你的梦吗?”
李维没有犹豫。
他闭上眼,主动敞开心防。
刹那间,他一生中最私密的片段如潮水般涌出:母亲去世那夜他躲在衣柜里不敢哭出声;他在晨曦舰队服役时亲手击落敌机,却发现驾驶舱里是个和他同龄的年轻人;他曾在任务间隙偷偷给战区孤儿寄去食物,却从未告诉任何人;他无数次在深夜望着守望空间站,低声说“我想你了”……
这些记忆没有被隐藏,没有被美化,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梦网之中。
然后,奇迹发生了。
一个光点靠近,轻轻触碰他的记忆??那是西伯利亚那位拨通三十年前电话的年轻人,他说:“我也曾害怕回家。”
另一个光点浮现??火星贫民窟的女孩,如今已是联邦主席,她说:“谢谢你教会我分享。”
还有更多,数不清的声音,来自世界各地,甚至来自ζ-9的晶化城市,他们都说同一句话:
“我懂。”
李维睁开眼,发现自己已泪流满面。
而梦藤母株的芽苞,在这一刻彻底绽放。
一道纯净的蓝光冲天而起,穿透归心号的舰体,直射星空。全球所有接入梦网的人在同一时刻感到心头一暖,仿佛有人轻轻抱了抱他们。
回声系统发出紧急通告:
>**检测到梦网协议跃迁完成。**
>**新层级命名:共心网络(SharedHeartNetwork)**
>**状态:激活。覆盖范围:全球,逐步扩展至太阳系。**
从此,梦不再只是私密的避难所,而成了公共的桥梁。
人们开始学会在梦中对话:士兵梦见敌人的孩子叫着父亲的名字醒来;政客梦见贫民窟的孩子在雪地里啃着硬面包;科学家梦见自己发明的武器炸毁了一座小学。每一次这样的梦,都会在现实中引发微小的改变??一次停火协议的签署,一笔匿名捐款的汇出,一场关于和平的辩论在议会爆发。
而李维,成了第一个“梦语者”??他可以在清醒时进入共心网络,倾听那些无法言说的痛,并将它们带回现实。
但他也付出了代价。
每一次深度共梦,都会在他的灵魂留下痕迹。他的眼睛开始偶尔泛起微弱的蓝光,像是梦藤的脉络渗入了血肉。他的心跳频率逐渐与星尘种子同步,有时整夜不眠,只为替某个素未谋面的孩子驱散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