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不再局限于地面生长,而是向上空延伸,缠绕建筑、桥梁、甚至飞行器支架,形成一张覆盖城市的立体网络。花瓣脱落,化作光点飘散,融入空气,被人吸入肺腑,渗入神经系统。科学家后来称之为“情感同频化”??从此以后,人类不仅能感知他人情绪,还能短暂共享感官体验。
一名盲人第一次“看见”了颜色,因为他感受到了旁边女孩看到晚霞时的喜悦;
一位自闭症少年突然开口说话,他说:“我知道妈妈每天有多累,因为她的心跳声刚才和我一样疼。”
更惊人的是,战争停止了。
不是因为条约,不是因为威慑,而是因为在某次跨境冲突中,前线士兵突然集体放下武器,跪倒在地痛哭。他们说:“我们听见了对面母亲的祷告。”
联邦议长宣布进入“共感时代”,并将每年这一天定为“锚点日”。那一天,所有人都要写下自己最近一次为陌生人动容的时刻,并上传至共心网络。数据显示,仅一年后,全球自杀率下降87%,暴力犯罪减少94%。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三个月后,第一批“排斥者”出现。
他们是极少数天生情感钝化的人群,原本在社会中占比不足千分之一,但在梦藤影响下,他们的神经系统开始剧烈排斥外来情绪信号,产生强烈头痛、幻听、甚至精神分裂症状。部分极端分子组织起来,自称“清醒同盟”,宣称共心网络是对自由意志的侵犯,要求摧毁梦藤母株。
他们在地下论坛发布宣言:“我们不要被迫共情!我们宁可冷漠地活着,也不要被别人的痛苦绑架!”
一场新的风暴悄然酝酿。
某夜,一群武装分子潜入共梦学校后山,携带高频震荡器,企图切断梦藤根系。但他们刚接近母株,藤蔓便如活蛇般迅速缠绕,将他们牢牢束缚。奇怪的是,藤蔓并未伤害他们,而是释放出柔和的光晕,笼罩其全身。
第二天清晨,这些人被发现跪在林边,泪流满面。
警方审讯时,他们语无伦次地说:“我……我看到了……那个被我撞死后逃逸的孩子……他妈妈抱着血衣哭了一整夜……我每天都在梦里听见她的声音……可我一直假装不知道……但现在……我再也骗不了自己了……”
其中一人当场自首,供出十年前一起悬案。
类似事件接连发生。凡是试图破坏梦藤者,都会被强制“共感回溯”??被迫体验自己曾经冷漠对待过的所有痛苦。有些人崩溃,有些人忏悔,也有些人因此疯癫。
舆论分裂加剧。
支持者称这是“灵魂的审判”,反对者则怒斥为“情感暴政”。哲学家争论:“共情是否应成为道德强制?”科学家担忧:“长期情绪同步是否会抹杀个性?”而宗教团体则宣称:“周晚晴已成为新神,李维则是她的先知。”
就在争议愈演愈烈之际,守望空间站传来异常信号。
星尘种子的跳动频率突然加快,达到每秒十二次,远超正常值。监测员发现,种子表面竟开始生长出微型梦藤,缠绕自身,仿佛在孕育某种新生体。更诡异的是,每当有人类大规模共情时(如灾难救援、集体哀悼),种子就会释放一道微弱光束,指向宇宙深处某一坐标。
苏芸带领团队分析数月,最终确认:那是一个尚未命名的星系,距离地球约四万光年,编号XK-731。令人震惊的是,该星系中存在大量有机碳结晶结构??与ζ-9行星崩塌前的地貌特征高度吻合。
“她在引导我们。”苏芸望着全息投影中的星图,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她想让我们去那里。”
“为什么?”赵砚问。
“也许……”秦遥站在窗前,望着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那里还有人在等她。”
五年过去。
梦藤已遍布地球各大洲,甚至漂洋过海,在海底山脉扎根。它们不再需要阳光,而是以人类情绪为养分,形成了一个真正的全球神经网络。新生儿出生时,皮肤上会自然浮现淡淡的蓝色纹路,医学界称之为“梦痕”??那是共心网络的天然接口。
学校课程彻底改革,“共情训练”成为必修课。孩子们从小学习如何分辨他人情绪、如何承受悲伤而不崩溃、如何在不失去自我的前提下给予安慰。考试不再只看分数,还要评估“情感贡献度”:你有没有帮助同学走出抑郁?有没有在别人受欺凌时挺身而出?
而在共梦学校最深处,那颗由心核孕育出的果实终于成熟。
它脱离母株,悬浮于空中,缓缓旋转,表面人脸不断变换,最终定格为一个熟悉的面容??周晚晴。
但她的眼睛仍未睁开。
苏芸说:“它还在等待。”
“等什么?”赵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