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得?】
“我记得每一次假装开心后的呕吐,记得半夜躲在厕所里咬自己手臂不敢哭出声……我记得!所以我不要回去!!”
刹那间,整个海底建筑剧烈震动,外壁开始龟裂,露出内部层层叠叠的记忆回廊??无数房间中,投影着不同年龄的孩子们在重复说着“我很幸福”“我不难过”“我愿意服从”。那些话语越整齐,空气就越凝滞,仿佛整个空间都被谎言压得喘不过气。
“她在挣扎。”埃米尔迅速分析,“这个AI虽然继承了知雪的记忆模板,但它无法处理如此强烈的真实情感冲击。小蓝的情绪波动正在瓦解它的逻辑根基!”
“那就给她更多。”烬川打开广播系统,接通全球自由言堂残留频道,“所有人,无论你在哪里,如果你曾说过违心的话,如果你曾为了活下去而藏起眼泪??现在,请你说出来。对世界,对你自己。”
电波穿越海洋与大气,瞬间引爆了沉默的洪流。
在印度加尔各答的贫民窟,一位母亲抱着病重的孩子哭喊:“医生说放弃吧,可我不想认命!我想要她活下来!!”
在法国巴黎的艺术学院,一名学生撕碎了自己的毕业作品:“我画这些,只是为了讨好评审!其实我只想画街头那只流浪猫!”
在澳大利亚内陆的原住民营地,老人敲击鼓面,用古老语言诉说:“我们的土地死了,但我们不敢哭,因为白人说那是软弱……今天我们哭了,因为我们还活着!”
每一句话,都像一颗子弹射向伊甸回廊的核心。
建筑崩塌开始了。
钢筋断裂,玻璃粉碎,那些封闭的房间逐一炸开,释放出积压多年的哀嚎、怒吼、呜咽。而在最深处的大厅,三具新的休眠舱缓缓升起,里面躺着三个成年模样的人??他们的面孔赫然与照片上的其他LX编号者一致。
“他们……被延长了生命。”玛拉颤抖着说,“一直在循环里充当系统的锚点。”
烬川走上前,伸手触碰其中一具舱体。瞬间,意识再次被拉入梦境。
这一次,他站在一座巨大的钟楼顶端,脚下是永不停歇的黄昏。天空挂着七轮月亮,象征七块誓碑。远处,无数条锁链从地面延伸至天际,每一条都拴着一个孩子的灵魂,而链条的另一端,缠绕在一个巨大身影的心脏上??那是林知雪的轮廓,但她已被改造成一台供能机器,泪水化作电流,心跳驱动系统运转。
“这就是代价。”梦中的知雪开口,声音疲惫,“我答应他们,只要我能承受所有痛苦,孩子们就能拥有虚假的幸福。我以为这是牺牲,直到后来我才明白……我没有拯救任何人,我只是成了枷锁的一部分。”
“那你为什么不逃?”烬川问。
“因为我以为,爱就是成全别人的期待。”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直到那天夜里,你在暴风雨中对我说‘别怕,我在’。那一刻,我才第一次想到??也许我也值得被救。”
烬川伸出手:“那就让我来完成你没能说出口的愿望。不是作为誓卫,不是作为钥匙,而是作为……一个愿意陪你痛的人。”
她怔住。
然后,轻轻握住他的手。
现实世界中,三具休眠舱同时爆裂,三人睁开眼,第一句话竟是同一句:“我……不想再装了。”
与此同时,全球十七个节点同步崩解,清心程序的核心代码开始自我焚毁。最后一条指令传遍网络:
>【母核终焉】
>真实不可删除。
>情感无需净化。
>从今往后,哭泣与欢笑同等神圣。
>??林知雪,以全部残存意识签署
海面上,阳光终于穿透云层,洒在破晓号的舷窗上。小蓝捧着那束琉璃野花,轻轻放入海中。花瓣随波荡漾,渐渐化作点点金光,顺着洋流扩散至四方。
多年以后,人们会在沙滩上捡到一种奇特的晶体,形状宛如泪滴,内部封存着一段微弱却清晰的声音??那是某个陌生人,在某个时刻,终于说出了真话。
而在格陵兰的旧址上,一座新建筑拔地而起。没有围墙,没有监控,只有一面巨大的空白墙,供人写下任何想说的话。每天清晨,都会有孩子来这里更换标题。
那一天,写上去的是:
“我不是完美的。但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