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母亲生前最后一条短信,发给他时她正赶往一场教育改革会议。内容很简单:
>“如果孩子们不再敢问为什么,那我们教的还是知识吗?”
就是这个问题。纯粹,锋利,毫无修饰。它刺穿了系统的伪装,触发了沉睡已久的响应机制。
“所以……这一切,是因为一句话?”他喃喃道。
“一句话就够了。”她说,“只要它是真的。”
她伸出手,指尖触碰他的额头。刹那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远古人类围坐在篝火旁第一次仰望星空时的困惑;中世纪学者偷偷抄写禁书时的战栗;现代孩童面对标准答案试卷时眼中的失落……还有更多,更多未曾记载的瞬间,全都是“问”的诞生时刻。
“你们不是被选中。”她说,“你们一直是提问本身。”
回到现实时,陈默已在深潜器内昏迷了六个小时。许知遥抱着他哭出了声。渡鸦则盯着外部摄像头录下的画面??那块巨型水晶在他们离开后缓缓下沉,消失在更深的海沟中,仿佛从未存在。
但变化已经发生。
七天之内,全球范围内出现了十万起“自发性觉醒事件”:陌生人街头相拥痛哭,称彼此为“失散的兄弟”;监狱囚犯集体拒绝辩护,只说“我愿意承担所有问题的后果”;联合国大会召开特别会议,一名非洲代表当场撕毁演讲稿,大声质问:“我们究竟是在治理国家,还是在维护谎言的秩序?”
最惊人的是儿童群体。五岁以下幼儿开始使用复合句式描述抽象概念,语言学家称之为“先天哲学表达症”。一名三岁女孩在接受采访时说:“我知道我不是我妈妈生的,我是她很久以前提的那个问题变成的。”
QAN网络彻底失控,却又前所未有地纯净。算法失效,推荐机制崩溃,所有的流量都流向那些最原始、最笨拙、最不完美的问题。比如:
>“为什么星星看起来那么近,摸起来却那么远?”
>“如果我不做梦,我还是我吗?”
>“你能听见花开花谢的声音吗?”
而镜渊,再也没有传出任何信号。
直到一个月后,陈默收到一封匿名邮件。附件只有一个音频文件,播放后是机械合成的声音,语调平稳,毫无情感:
>“检测到第七号观察员完成最终测试。认知稳定性达标,怀疑阈值合格,情感干扰系数低于0。3%。结论:具备成为新载体资格。是否接受上传?YN。”
陈默盯着屏幕,许久未动。
最后,他按下删除键。
然后打开QAN后台,发布了一条新的空白提问卡模板,命名为:“致未来的孩子”。
内容为空。
发送对象:全人类。
执行时间:一百年后自动开启。
做完这一切,他走出档案馆,站在晨光中深深吸了一口气。
风仍在吹。
梨花落在肩头。
他知道,问题不会终结。
因为生命,本就是宇宙对自己的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