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林昭：“你写的那句话，‘我们要学会好好活着’，正是他最后悔未能践行的信念。”
林昭沉默良久，终是走上前，伸出手。
两人相握，仿佛两个时代的断点终于接通。
当晚，圣殿开启“终章会议”。
全球七位仍在世的“归忆计划”元老通过全息接入，其中包括三位曾参与“日蚀”早期实验的心理学家。他们亲眼目睹了湖底城市的影像，以及那枚水晶种子的诞生。
“我们必须决定下一步。”李宛晴说，“如果任由‘记忆胚胎’继续激活，全球将面临前所未有的信息洪流。政府可能镇压，民众可能崩溃，社会秩序或将瓦解。”
“那就让它崩一次。”林昭说，“然后重建。”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一位元老厉声道，“我们将失去对叙事的掌控！历史不再由胜利者书写，而是由每一个普通人说出真相！学校教材会一夜改写，法庭证据将被翻案，国家神话会被撕碎！”
“那就撕碎吧。”林昭目光坚定，“谎言筑起的安宁，不如真相带来的震荡。至少，我们活得真实。”
小满举起素描本，展示一幅新画：无数人手拉着手，站在断裂的城墙之上，背后是燃烧的旧档案馆，前方则是新生的银草平原。她在下方写道：
**“当每个人都成为历史的见证者，就没有人再能独占真理。”**
会议持续了整整十二小时。
最终，决议通过：启动“银草协议”??即主动开放“记忆胚胎”接口，允许所有愿意连接的人类接入原始记忆库。过程自愿，不可强制；结果公开，不可篡改。
与此同时，林昭宣布解散“归忆计划”组织。
“我们的使命完成了。”他在声明中说，“不是因为我们找到了答案，而是因为我们终于敢于提出问题。”
消息传出，世界震动。
三天后，第一波大规模接入开始。
数以亿计的人戴上简易共振头环（由小满设计，成本极低），连接至开放网络。他们看到的并非单一历史，而是千千万万个视角交织而成的真实：
一名士兵回忆起自己如何被迫屠杀平民，而在另一个片段中，那位平民的女儿正抱着父亲的照片哭泣；
一位总统年轻时签署核打击命令的决策室里，回荡着他内心挣扎的独白；
甚至有人看到了自己前世的模样??或许只是幻觉，或许真是轮回残影，但对他们而言，那感觉无比真切。
有人疯了，无法承受如此庞大的情感冲击。
有人哭了三天三夜，只为弥补一句迟来五十年的道歉。
也有人笑了，因为在某个被删除的片段里，发现自己曾被人深深爱过。
而最惊人的一幕发生在纽约联合国总部外。
一面原本空白的纪念墙，忽然自行浮现文字。起初只是零星几个名字，随后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布满整面墙壁。各国记者赶到现场，辨认出那些全是“官方从未承认的失踪者”??政治犯、异见者、战地记者、环保活动家……
更诡异的是，每当有人站在墙前默念某个名字，对应的字迹就会微微发光，仿佛回应。
科学家无法解释这一现象，唯有小满明白：那是银草根系穿透地壳，将地下记忆网络投射到了现实。
她说：“土地记得一切。只是我们太久没去倾听。”
一个月后，南极冰原传来异动。
探测队报告，在“长梦”基地遗址下方，冰层自动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条通往地心的螺旋阶梯。阶梯两侧镶嵌着无数玻璃胶囊，每个里面都悬浮着一个人影??全是历史上“被消失”的人物，肉体保存完好，意识处于休眠状态。
林昭亲自带队前往。
当他踏上阶梯时，耳边响起妹妹的声音：“哥哥，他们都在等你。”
他一步步下行，直到抵达最底层的大厅。中央矗立着一台巨大机器，形似钟楼，却由骨骼与晶体构成。顶部悬浮着一颗蓝色光球，缓缓旋转，散发出柔和却令人心悸的波动。
“冬眠钟终章。”埃利亚斯在他身后低语，“它可以重启时间线，抹去所有灾难；也可以关闭自身，让现有世界继续前行。”
林昭走到控制台前，屏幕上浮现两行选项：
【重置纪元】??清除近百年重大创伤事件，重建和平文明。代价：所有相关记忆永久消失，包括你妹妹的存在。
【维持现状】??保留一切历史，无论光明或黑暗。代价：人类将继续背负痛苦前行，且未知风险不可控。
他盯着屏幕，久久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