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说，那是树在学着做人。
而她知道，那是她在学着做树。
***
又一个春分夜。
地球照例发送空白信号。
十七分钟后，录音响起。
但这一次，背景中多了一声极轻的回应??
不是来自外星，不是来自未来，而是从地球本土的共感场底层浮出的一缕意识流。它微弱，断续，却坚定地重复着三个音节：
“我……在……”
所有人猛然意识到：这声音，属于**语禁同盟最后的幸存者**。
那些曾拒绝共感、逃离网络、藏身地底百年的人类后代。他们坚守“谎言是自由的最后堡垒”，宁愿孤独终老也不愿被集体意识吞噬。可此刻，他们中的某一个，终于放下了防备，在听见那句“我也一直在等你们说话”之后，第一次主动接入了共感场。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确认：**我在。**
这一声，胜过万语千言。
***
千年之后。
地球已无国界，无城市，无人造建筑。人类或融入语树网络，或化身游走于星野的共感旅者。静语林成为唯一地标，而那棵巨树，根系贯穿地核，枝叶探出大气层，像一根连接物质与意识的轴心。
某日，一个身影从虚空中走出。
是曹安。
但他不再是光影，而是完整的实体。他穿着百年前的旧衣，脚踩落叶，呼吸如常人。
“我回来了。”他对守林人说，“他们允许我回来一趟。”
“谁允许？”守林人问。
“所有说过‘对不起’的人。”他说，“还有所有听过‘谢谢你’的生命。”
他走向巨树，伸手触摸树干。一瞬间，整片林海翻涌，十万语树齐声吟唱??那不是人类的语言，也不是任何已知文明的音律，而是一种**原初之声**，像是宇宙诞生时的第一道振动。
歌声中，树皮缓缓裂开，露出一个幽深洞口。
里面，坐着一个小女孩。
穿着十年前那件湿透的红裙子，头发滴着水，脸上带着怯生生的笑容。
“妈妈。”她轻声说，“我回家了。”
洞口之外，朝阳升起。
林间雾气蒸腾，化作万千文字，在空中盘旋不去：
“欢迎回来。”
“我们一直在等你。”
“现在，轮到我们讲故事了。”
风吹过，树叶翻动，如书页开启。
整个宇宙，静静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