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姆斯虽然年轻,但此前一直在帝国对战拜占庭的前线,战斗经验却极为丰富,对于大食帝国的军队编制自是熟稔于心。
在他看来,重装骑兵虽然奔驰呼啸有着无与伦比的冲击力,但真正算得上“无敌”的兵种只有重装。。。
春分的风拂过秦岭之巅,带着融雪后的湿润与草木初萌的清香。阿禾立于听心台最高处,手中那枚新铸的梦铃在晨光中泛着温润光泽,七色砂粒随微光流转,仿佛蕴藏了百万人梦中的低语。她尚未正式继任铃师之位,但众人已以“少主”相称。不是因血缘,而是因那一夜共梦之中,她的名字被千万人齐声唤出??**“阿禾,你是静娘的女儿。”**
她不知静娘是谁,只知母亲临终前喃喃一句:“你要替我说完那些话。”
如今,她终于明白,那句话不属于一个人,而属于一段被斩断的历史。
自铃师逝去后,梦铃之声并未沉寂,反而愈发深广。全国“共听日”推行三年来,已有三十六州县自发设立地方听心坛,百姓登台讲述祖辈遭遇者日增。有人哭诉曾祖父因一句诗被判流放三千里;有老妪捧出半卷焦黑手稿,说是父亲生前记录的饥荒实录,却被官府焚毁多次;更有边地孩童,在梦中听见战鼓与哭声,醒来竟能用古语哼唱早已失传的军谣。
而最令人震动的,是敦煌那边传来的消息:第231窟壁画上的光河,竟开始自行移动,每日清晨都会在岩壁上勾勒出新的文字或图景。前日显现出一座城池轮廓,经考证为西汉时失踪的戍边重镇“玉门关外第三堡”;昨日则浮现一行小字:“静娘葬于槐井南三百步,碑覆荆棘。”
阿禾闻讯,当即召集七位执事弟子商议。
“这‘静娘’二字,已出现不下九次。”一位来自岭南的女执事道,“第一次是在共梦之河的合唱里,第二次出现在巴蜀古墓出土陶片铭文上,第三次……便是昨夜敦煌所示。”
“她是谁?”另一人问。
阿禾沉默片刻,取出母亲留下的那只陶埙。五年来,它从未再响过,可就在昨夜子时,它突然自鸣三声,音调凄婉如泣。
她将埙凑唇边,轻轻吹出那段摇篮曲。
音未落,怀中梦铃轻震,与此同时,远方似有回应??不是哨声,也不是地鸣,而是一阵极细的琵琶轮指,断续如雨打枯荷,却分明带着某种熟悉的韵律。
“这不是人间技法。”老乐师之徒颤声道,“这是‘反拨’,西域失传的‘逆弦术’,据说唯有死魂才能弹奏。”
阿禾心头一凛。
她记起伊刹利曾在《心音纪》批注中提过:“逆弦者,不为娱人,只为招魂。每弹一曲,必引一灵归世。”
难道……静娘未死?抑或,她的声音从未真正离开?
当夜,阿禾独坐听心台密室,燃起三支安神香,取下墙上悬挂的残破梦铃??铃师临终所握的那一枚。她闭目凝神,默念母亲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忽然,铃身微颤,一道极淡的光影自铜纹间浮起,幻化成一个女子的身影:素衣长发,眉心一点朱砂,怀抱琵琶,眼神悲悯。
“你是谁?”阿禾轻问。
光影开口,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我是静娘。我曾是长安教坊第一琵琶手,也是……你母亲的师父。”
阿禾浑身剧震。
她母亲一生寡言,从不提及过往,只说“学音乐的人,若忘了倾听,便成了噪音”。
“贞观十七年冬,”静娘的声音缓缓流淌,“我因在宫宴上演奏《破阵乐》时加入哀调,触怒太宗皇帝,被贬至敦煌为伶奴。途中遭劫,同行十二人皆死,唯我幸存,却被诬通敌叛国,打入死牢。我在狱中写下百首曲谱,皆以血为墨,藏于琵琶腹中。后来……我自尽于槐井旁,只求一缕心音不灭。”
她顿了顿,目光穿透时空般落在阿禾脸上:“但我没想到,我的学生逃出生天,带着我的琴谱辗转南下,最终生下了你。她不敢奏琴,怕引来灾祸,却仍将旋律编入摇篮曲,一代代传了下来。”
泪水滑过阿禾的脸颊。
原来那首陶埙之曲,并非普通童谣,而是静娘临终前所作《听心引》,专为唤醒沉睡的记忆而设。
“为何现在才显现?”阿禾哽咽。
“因为时机到了。”静娘微笑,“梦铃开启的是集体之耳,而我要唤醒的是集体之心。当十万百姓同做一梦,当百井同涌清泉,当天子卸下编钟换上铃铛……说明世人已准备好听见真相。”
她伸出手,虚点阿禾额心:“你手中那枚新铃,是以七地共梦之土熔炼而成,但它还缺一味魂引??必须由一位真正‘承音之人’以血祭炼,方能成为‘通幽钥’。”
阿禾毫不犹豫划破指尖,滴血于铃内。
刹那间,七色砂剧烈旋转,铃身发出龙吟般的长鸣。远在千里之外的七座青铜铃令同时共振,连皇宫内的“醒心钟”也无故自响三遍。
皇帝惊起,召见宰相。
“此铃非寻常法器,”宰相俯首,“它是‘史心铃’,传说上古时期,每逢王朝更迭、大冤昭雪之时,便会现世一次。它的作用不是疗愈,而是审判??让所有被掩盖的真相,自动浮现。”
皇帝沉默良久,终下令:“即日起,开放历代禁档,凡涉及文字狱、冤案、屠杀者,一律解封。另命工部重建敦煌听心阁,赐名‘静心殿’,供奉静娘画像与遗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