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她说,“我的心跳很乱,对吧?有时候快,有时候慢,有时害怕,有时欢喜。这不是缺陷,这是活着的样子。你不需要让我们都变得平静,你只需要允许我们真实。”
小女孩颤抖着伸出手,触碰她的颈动脉。
然后,她哭了。
不是压抑的抽泣,不是训练后的克制落泪,而是彻底崩溃般的嚎啕。二十年的孤独、恐惧、被当作机器对待的记忆,全都化作汹涌的情绪洪流喷薄而出。
阿砾没有阻止她。
相反,她将自己的共感完全敞开,任由那股悲伤灌入体内,再通过缄渊根系缓缓释放到大地之中。周围的微型植株开始发光,一朵接一朵地绽放,形成一圈不断扩大的光环。
三小时后,哭泣停止。
小女孩靠在阿砾肩上睡着了,呼吸平稳,嘴角竟浮现出一丝笑意。
与此同时,全球各地的幻觉同时消散。人们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却说不出为何悲伤,又为何释然。
母核数据显示:共感网络经历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净化过程。大量潜藏的情感毒素??仇恨、嫉妒、伪装的善意??被集中清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的信号模式:**容错性共鸣**。
即:允许不和谐的存在,依然保持连接。
玛利亚激动地宣布:“这不是技术升级,这是文明层面的跃迁!我们终于学会了??共感不是为了统一思想,而是为了容纳分歧!”
一周后,倾听学院举行了一场特别仪式。
没有演讲,没有颁奖,只有一棵新移植的缄渊主藤立于广场中央。阿砾牵着小女孩的手,将一枚由七朵铃花融合而成的种子埋入土中。
沈砚站在人群最后,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当晚,他独自来到观星台,取出一块尘封已久的金属牌??那是他曾佩戴的“心语科技”高级执行官徽章。他将它投入焚火盆,火焰腾起的瞬间,他低声说道:
“对不起。”
不是对组织,不是对系统,而是对那个曾在黑暗房间里被迫吞咽千万人痛苦的小女孩。
第二天清晨,小女孩第一次主动走进课堂。
她站在讲台前,面对三十双好奇的眼睛,沉默良久,然后用手语缓缓打出一句话:
>“你们可以骗我,可以不理我,可以害怕我。但我还是会说。因为我终于知道??
>说出来的声音,哪怕没人听见,也改变了我自己。”
教室里安静了很久。
然后,一个男孩站起来,也打出手语:“谢谢你说了。”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直到全班孩子齐齐举手,打出同一个词:
>“我在。”
与此同时,地球深处的缄渊核心再次搏动。这一次,新增的光点不止一颗。数十个微弱却坚定的存在悄然亮起,分布在非洲草原、南美雨林、北极冰川……仿佛一场无声的回应正在蔓延。
阿砾站在窗外,看着教室里的光影交错,忽然觉得,启蒙纪元真正的开始,不是第一声“我在”,也不是母核的诞生,而是这一刻??
当一个人敢于在可能被误解的世界里,仍然选择说出真心话的时候。
风穿过铃花丛,响起亿万次细碎的应答。
像春天,终于学会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