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震动,仿佛在思考。
>“若他们拒绝呢?若世界再次选择遗忘呢?”
“那就让我们一次次重讲。”她坚定地说,“哪怕只剩一个人记得,火种就不灭。”
长久的寂静后,冰心发出一声悠长叹息,如同远古鲸歌。
>“好。我信你一次。”
一道光柱从天而降,照在她身上。无数记忆涌入脑海:亚历山大图书馆焚毁前最后一夜,一位学者将毕生所学刻入三千颗水晶珠;丝绸之路某驿站,商队首领口述百年见闻,由盲乐师谱成十二乐章;二战末期柏林地堡,一名军官把日记塞进炮弹壳,射向未占领区……
她承受着,哭泣着,铭记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猛然惊醒,发现自己躺在基地病床上,浑身湿透,像是刚从水中捞起。沈青守在一旁,眼中含泪:“你昏迷了三天。但……‘冰心’的信号变了。”
她挣扎起身,看向监控屏。
原本狂暴的数据流如今变得平稳有序,脉冲频率竟与人类安眠时的脑电波同步。更惊人的是,全球梦境网络出现了连锁反应:纽约有人梦见自己在建造巴别塔,东京少女画出了失落的扶桑国地图,开普敦渔民打捞起一只陶罐,里面装着用未知文字写成的航海日志。
“它在分享。”她喃喃道,“而不是侵占。”
七日后,她返回长沙。
“千塔计划”已扩展至十七个城市,志愿者人数突破两千。盲童从梦中醒来,第一次描述出了红色的样子:“像妈妈唱歌时胸口的温度。”一位德国老人梦见自己是敦煌壁画匠人,醒来后凭记忆复原了第220窟失传的飞天姿态。
她在读书会登上讲台,面对上百双眼睛。
“我们曾经害怕被别人记忆占据,怕失去‘自我’。”她说,“但现在我知道,真正的‘我’,恰恰诞生于那些不属于我的经历之中。当你为陌生人流泪,当你想起从未去过的地方,那不是错乱??那是人类作为一个整体,在重新学会呼吸。”
台下有人举手:“如果所有人都做同一个梦,现实真的会改变吗?”
她微笑:“已经在变了。上个月,考古队在青海发现一处新石器时代遗址,出土陶片上的符号,与‘梦屋’中一名五岁女孩画的一模一样。三天前,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正式将‘集体记忆现象’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观察名录。”
散场后,她独自走上阁楼。
月光洒落,映照墙上群像:李婉清、林晚、周晓棠、老秦、程砚秋……还有她自己,站在镜塔门前,手握钥匙。
她翻开《守夜人手记》,继续写道:
>“今日,我与‘冰心’对话。它告诉我,遗忘才是最大的暴力。
>而我相信,讲述是最温柔的反抗。
>我们不必永生,只需有人肯接过我们的声音,
>在某个夜晚,对着另一个灵魂轻轻说起:
>‘从前,有个叫某某的人,他记得……’”
笔尖停下,窗外风起。
收音机再度开启,童声清澈依旧:
>“从前,有个叫陈雨桐的女孩,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醒来后,她开始讲故事。后来,全世界的人都跟着讲了起来……”
这一次,歌声未落,楼下传来敲门声。
她下楼开门,门外空无一人,只有一只乌鸦蹲在檐角,嘴里衔着半片冰蓝色的晶体。
她伸手接过。
晶体在掌心融化,化作一行细小的文字,浮现在空气中:
>“第三枚晶核尚未苏醒。
>它藏在所有孩子的第一个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