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那天,天刚蒙蒙亮。
我没有带任何高科技设备,只背着一只帆布包,装着干粮、指南针、一张泛黄的照片,以及那台老旧的录音机。
走到村口,记者竟在那里等着我。
他已经瘦了许多,眼神却比从前清明。
“我要跟你一起去。”他说,“这些年我拍了那么多灵异事件,却始终不信鬼神。可现在我知道了……真正值得记录的,不是现象,是人心。”
我沉默片刻,点头。
我们在第七天抵达极北边陲小镇。
镇民们称此地为“哑谷”,因为每逢暴风雪夜,全镇电话线路都会收到断续的哭声与呼唤,持续整整三个小时,分秒不差。政府多次排查无果,最后只能切断通讯线路,列为禁区。
我们徒步进入山谷深处。
越往里走,气温越低,空气中漂浮着肉眼可见的银色尘埃??那是高浓度忆语菊孢子,在低温中凝结成晶。
终于,在一片冰湖中央,我们看到了第十三井。
它不像其他井那样有铁门或围栏,只是一个直径约两米的圆形黑洞,边缘结满黑冰,表面浮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全是过去百年间失踪人口的姓名。
我走近,轻声问:“你们在这里,是因为不想走吗?”
黑洞深处,传来齐声低语:
>“不。”
>
>“我们在这里,是因为没人来说再见。”
那一刻,我懂了。
这些灵魂并非不愿归岸。
是我们,忘了说最后一句话。
我摘下背包,取出录音机,放在冰面上。
然后,我盘膝坐下,对着黑洞,一字一句地说:
“对不起……是我太专注于自己的悲伤,忽略了你们的存在。”
“我不知道你们也在等。”
“但现在,我来了。”
“你们可以告诉我,你们是谁。”
“也可以告诉我,你们想听什么。”
“哪怕只是一句‘天气不错’。”
“只要你们愿意,我会一直听着。”
风停了。
湖面冰层缓缓裂开一圈涟漪。
第一道声音响起,稚嫩如孩童:
>“爸爸,今天学校画画比赛我得了第一名……你还记得我喜欢画飞机吗?”
第二道,苍老而疲惫:
>“老伴儿,菜园里的白菜熟了……我按你教的方法腌了酸菜……就是少了点辣味……你说过要多放辣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