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梧点头：“但记住，真正的答案，永远不在书里。”
“而在说出口的那一刻。”小禾接道。
他笑了，眼角皱纹舒展，像枯枝抽出新芽。
数日后，小禾召集众人，在山谷中央举行第一次“言集会”。没有主席台，没有发言顺序，没有情绪评分。谁想说话，就站到圈中那块青石上。
第一个走上前的，是个十二岁的男孩。他颤抖着，几乎站不稳。
“我……我叫小川。”他说，“去年，我举报了我爸爸。因为他晚上总对着墙说话，说一些……反对系统的话。我知道会被奖赏积分，能换更好的营养剂……所以我报了。后来他消失了。现在我知道，他可能被带去了冷冻库……而我……我……”
他哽咽得说不出话，最终蹲下身，放声大哭。
没有人打断他，没有人评判他。只有风吹过树梢，和远处海浪的回响。
许久，一个小女孩走过去，抱住他。
“我也做过坏事。”她说，“我偷看过同桌的记忆备份，发现她讨厌我。我就改了她的社交评价，让她被孤立。她后来……自杀了。”
人群静默。这不是忏悔，而是承认??承认自己也曾是齿轮的一部分，曾为生存出卖灵魂。
接着，一个老人走上青石：“我活了九十三年，从没见过真正的黑夜。城市永远明亮，情绪永远平稳。我以为那就是和平。可现在我才懂，那只是……死寂。我后悔了。后悔没在年轻时骂过一句脏话，没为谁哭过一场，没对谁说过‘我不服’！”
他仰头嘶吼，声音沙哑破裂，像锈铁摩擦。
更多人站了出来。有人诉说被压抑的爱恋，有人揭露曾参与的思想清洗，有人坦白自己如何利用规则欺压弱者。话语如潮水冲刷堤岸，一次次撞击着人心深处的坚冰。
小禾静静听着，直到太阳西斜。
轮到她时，她没有讲道理，没有提未来，只是问了一个问题：
“你们还记得，自己最后一次毫无顾忌地笑，是什么时候吗？”
无人回答。但有人开始笑，起初是抽泣般的笑声，继而变得真切，最后竟有人笑出了眼泪。
那天夜里，山谷前所未有地喧闹。人们唱歌，跑跳，争论，甚至吵架。有人摔了碗，有人拂袖而去，也有人在月光下拥抱陌生人。
这才是活着。
与此同时，星际监测网络正悄然震动。在距此三个星系之外的“新长安城”，一座高塔顶端的主控室内，警报灯无声闪烁。一名白衣官员调出数据流，眉头紧锁。
>【检测到‘情感溢出效应’扩散】
>感染区域：X-7。3Y-112Z-0周边十七星域
>表现形式：集体梦境同步、儿童语言模式变异、公共建筑出现自发涂鸦
>内容关键词：“记忆”“痛”“我想说”
>初步判定：非技术性污染，根源未知
他盯着屏幕，手指悬停在“清除指令”上方，迟迟未按。
片刻后，他关闭窗口，转身走向书架。取下一本尘封的旧书??《诗经》，翻开扉页，一行稚嫩笔迹写着：“妈妈教我念的第一首诗。”
他抚摸着那行字，低声说：“原来……我也曾经不怕说错话。”
而在更远的边缘星带，一颗荒芜行星的地底，一道密封门缓缓开启。灰尘簌簌落下，露出一排排沉睡的舱体。编号D-01的维生系统突然重启，绿色指示灯逐一亮起。
舱盖打开，一名女子坐起身，长发灰白，眼神清明。
她望向墙上投影的时间戳：
**地球历3127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