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文革中“自缢身亡”的大学教授。
“老董写到,林教授根本没有自杀。”方言声音低沉,“他是被秘密带走审讯,因拒不承认莫须有的‘特务罪名’,遭刑讯致死。尸体被伪装成上吊,送回家中。”
我浑身一震,几乎站不稳。
朱韵一直以为父亲是不堪羞辱而自尽,从未怀疑过真相竟是谋杀。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方言盯着我,“林知远案,可能比张毅案更深、更黑。他研究的是核物理,七五年曾参与绝密项目论证。他的死,极可能是为了切断技术线索。”
我立刻拨通朱韵电话,约她在紫竹院公园见面。
半小时后,她匆匆赶来,脸上带着笑意:“怎么突然叫我出来?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
我没笑,只是递上那页复印件。
她接过一看,笑容凝固,手指剧烈颤抖,纸张飘落在地。
“不……不可能……我爸他是……他是自己……”她语无伦次,眼泪瞬间涌出。
我抱住她,任她在我肩头痛哭失声。
“对不起,”我轻声说,“我一直瞒着你。但现在你有权知道全部真相。不只是你父亲,还有很多像他一样的人,被悄悄抹去,连哭的人都没有。”
她抽泣着问:“是谁……是谁干的?”
“还在查。”我说,“但我会查到底。以张毅案为契机,撬开所有尘封的黑幕。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她抬起头,泪眼中透出倔强光芒:“我当然愿意。我爸用命守住的秘密,不该永远埋在地下。”
第七天,联合调查组正式扩编,增设“历史案件特别侦办科”,由我任临时负责人,方言、李可为顾问,朱韵主动申请加入资料分析组。
我们在西山脚下设立临时办公点,二十四小时轮班运转。一张巨大的关系图挂在墙上,红线连接着一个个名字:王振邦、周德海、赵某、陈某、李某……越来越多的线索浮出水面。
第八天,加拿大方面回应:同意配合引渡赵某回华作证,条件是我国提供充分司法证据。
第九天,中纪委宣布对王振邦采取留置措施,尽管其仍在昏迷状态,但依据《监察法》相关规定,不影响立案调查。
第十天,王建华在迪拜被捕,涉嫌洗钱与逃避税务被阿联酋警方羁押,我国已启动引渡程序。
与此同时,全国各地陆续有类似冤案受害者或家属前来申诉。短短半月,复查组收到各类材料逾两千份,其中重大疑难案件一百三十七起。
一场席卷全国的历史清算浪潮,已然掀起。
一个月后的傍晚,我和张毅再次并肩走在长安街上。夕阳西下,车流如织。
“你说,我们这么做,会不会太狠了?”他忽然问。
“狠?”我停下脚步,“比起他们对我们做的事,这连一半的代价都不到。我们不是复仇,是在重建规则。一个健康的社会,不能靠遗忘来维稳,而要靠公正来立信。”
他沉默许久,终于点头:“你说得对。我这条命,是党和人民给的。现在,该我还回去的时候了。”
夜风吹起我们的衣角,远处天安门广场的灯光次第亮起,如同星辰落地。
我知道,这条路还很长。前方仍有暗礁与风暴,有权力的反扑,有人性的挣扎。但只要我们不停下脚步,光就会一直向前延伸。
就像那天飞机冲破云层时的那一束阳光??它迟到了三十年,却终究没有缺席。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让这样的光,照进每一扇紧闭的门,唤醒每一颗沉睡的心。
因为这个时代,不该再有无声的牺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