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转身:“明日我去接武温时,你要安排人在寺外暗中接应。若发现任何可疑人物靠近,不论僧俗,一律拿下审问。另外,设法弄到那只檀木匣,我要亲自查验上面是否有暗格或隐文。”
阿史那鹰领命退下。
张岱独坐灯下,思绪翻涌。他知道,自己已踏入一张巨大的罗网之中。李林甫借武温之手拉拢裴光庭,意图重建宰辅联盟;而裴光庭表面依附,实则另有图谋;至于王端公,虽看似中立,却频频放出虚假消息试探各方,显然也在观望风向,伺机而动。
更可怕的是,宇文融的阴影仍未散去。那些被认为早已湮灭的旧部,或许正悄然集结,准备复仇。而这枚铜钱的出现,意味着有人不仅知晓过去真相,还在试图唤醒沉睡的记忆。
他必须抢在所有人之前,揭开最后的秘密。
次日清晨,张岱整束衣冠,亲率车驾前往菩提寺。一路上仪仗齐备,婢仆成群,仿佛真是迎亲长辈归养的孝顺外甥。但他腰间暗藏短刃,袖中备有迷香与绳索,随时准备应对突发变故。
抵达寺门时,顾艳已在阶前恭候,神色紧张却强作镇定。
“八郎来了。”他合十行礼,“夫人已收拾完毕,只待启程。”
张岱微微颔首,步入内院。武温立于廊下,身穿素色襦裙,手持佛珠,面容清减却不失威严。见到张岱,她淡淡一笑:“你果真守信而来。”
“甥儿岂敢失信于姨母?”张岱躬身扶她上车,“从此以后,您不必再听隔壁夯土之声,也不必夜半惊梦。家中庭院幽静,竹影婆娑,正宜颐养身心。”
武温未答,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似有所悟。
车队缓缓驶出寺门,张岱骑马随行。行至半途,忽听得身后传来钟鸣三响??那是菩提寺紧急召集僧众的信号!
他心头一跳,回头望去,只见寺顶烟气微扬,似有焚纸之迹。这是顾艳在烧毁某些东西!要么是销毁证据,要么是接到新的指令。
他不动声色,继续前行,却暗中遣一小僮折返监视。
半个时辰后,小僮归来,神色惊惶:“郎君,顾法师烧了一叠黄纸,上面写满数字与星象符号,还有‘壬午夜渡渭’五字残留未尽!”
张岱双目一凝。
“壬午”是三日后!“夜渡渭”??难道是要转移某人?或是运送某物?渭水连接长安与关中腹地,历来为兵家要道,也是权贵私运财物、密遣死士的常用路径。
他立刻意识到:李林甫父子恐怕要在三日后动手,或转移关键证人,或交接密约文书。而这一切,必然与武温有关。否则顾艳不会在此刻焚烧如此重要的信息。
当晚,张岱召集心腹密议。除阿史那鹰外,还有两名旧部到场:一是曾任大理寺评事的杜鸿渐,精通律法刑狱;二是工于机关陷阱的巧匠段崇文。
“我欲在渭桥设伏。”张岱摊开地图,指向渭水南岸一处偏僻渡口,“此处水流平缓,两岸芦苇丛生,最适合藏匿舟楫。若对方真要夜渡,必选此地。”
杜鸿渐皱眉:“可若有官兵巡防,如何辨认目标?”
“他们不会走官道。”张岱冷笑,“必是以商旅名义伪装渡河。我已命人调查近日是否有外来货船登记,尤其是装载药材、绸缎之类不易查验的货物。”
段崇文接口:“不如在渡口设机关。我在河边埋下绊索与陷坑,再于上游布置浮灯阵,一旦船只经过,灯光晃动即可报警。”
张岱点头:“可行。但切记不可伤及无辜,只许擒拿,不许杀人。我要活口,要供词。”
众人领命而去。
翌日,张岱再赴别业探望武温。她似乎心情稍好,正在院中赏菊。
“这几日清净多了。”她轻声道,“倒是你,眼窝发青,可是操劳过度?”
“无妨。”张岱微笑,“只要您安康,我便安心。”
武温凝视着他,忽然道:“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