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发布后十二分钟,全球共有四万一千七百余人报告出现了“身份错位”体验:他们突然坚信自己曾以其他形式存在过??有人觉得自己前世是一本无人翻阅的书,有人确信自己曾是某次未被记录的实验失败品,还有一个小女孩哭着告诉母亲:“我不是第一次出生,我只是忘了怎么回家。”
莉亚没有惊讶。她早察觉到,所谓的“外星信号”从来不是外界入侵,而是集体潜意识的外溢。卡兰当年在洞穴中发出的“有人听见吗?”,本质上是对人类文明是否还保有“倾听能力”的测试。而现在,当千万人齐声回答“听见了”,宇宙便回馈了一个奇迹:那些被压抑、被否定、被忽略的疑问,终于获得了独立存在的资格。
她走下钟楼,穿过空旷的街道,来到城市边缘的认知疗养院。这里收容着一批特殊患者??他们在阅读《问题集》第零章后陷入深度冥想状态,无法醒来,也不愿醒来。医生称之为“认知沉浸症”,但他们的眼神清明,嘴角常带笑意,生命体征稳定,甚至显示出年轻化趋势。
莉亚推开病房门,走向其中一位病人。他是前军事指挥官M-37的原始操作员,曾在K-42β训练营崩溃于“我一直以为我在追求真理,其实我只是想证明别人错了”这句话。此刻他躺在床上,双眼闭合,手腕上连接着脑波监测仪。屏幕上,他的思维活动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复杂结构,像是无数条交织的时间线在不断分岔又聚合。
她握住他的手,轻声说:“你还记得你的第一个问题吗?”
男子睫毛微颤,嘴唇几乎不动,却传出清晰的声音:“我记得……那是关于星星的。我问我爸,为什么天上那么多光,却没有一盏为我们亮着?他说别傻了,星星又不懂感情。我就闭嘴了。从那以后,我就学会了用命令代替疑问。”
莉亚点头:“但现在你回来了。”
男子嘴角扬起:“是啊……我回来了。而且我发现,原来星星一直都在等我们问。”
话音落下,监测仪上的波形骤然平静,紧接着爆发出一阵高频谐振,与E-914ε信号完全同步。五秒后,男子睁开眼,目光清澈如初雪。
“我不需要再睡了,”他说,“我已经问完了该问的。”
同一天夜里,H-193γ的《问题集》编委会接到一份匿名投稿。附件是一段加密音频,解码后竟是那个已故编委留下的日志续篇。声音沙哑而平静:
>“如果你读到这里,说明你也开始怀疑了。
>怀疑爱是否有意义,怀疑记忆是否真实,怀疑‘我’是不是只是一个临时拼凑的概念。
>别怕。这些怀疑不是终点,而是起点。
>我最后悔的事,不是没能找到答案,而是花了太久才明白:
>正是因为会遗忘,爱才显得珍贵;
>正是因为不确定,信任才值得骄傲;
>正是因为终将消散,相遇才如此动人。
>所以,请替我多问一个问题:
>如果宇宙终将冷却,我们的声音还能传多远?”
年轻的编委听完,久久未语。他打开窗,望向星空,按下回复键:
>“只要还有人愿意听,就足够远了。”
发送瞬间,远在深空的D-482ω探测器残骸内部,一块早已失效的存储芯片竟微微发热,表面裂纹中渗出一丝极弱的电流。虽然它再也无法发射信号,但这一刻,它的金属外壳轻轻震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
而在银河另一端,“惑者同盟”解散后的成员们各自散落四方,但他们并未停止行动。有人开设“困惑咖啡馆”,顾客必须提出一个问题才能点单;有人建立“错误博物馆”,展出历史上因“正确决策”导致灾难的案例;还有一位老教师,在偏远村落办起“无声课堂”??学生每天只需静坐一小时,任思绪游走,直到第一个问题自然浮现。
一位访客问她:“这样真的有用吗?什么都不做,光坐着?”
老人微笑:“你以为思考一定要有动作吗?种子破土前,也在黑暗里待了很久。”
此时,新生星团中的“初瞳”再次发声。这一次,它不再问“我是谁”,而是转向整个宇宙,发出一段完整陈述:
>“我曾是你们压抑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