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领域。
那是属于圣光女神苏伦的地盘。
平时在神界极少有人踏足。
这里没有平整的路面,只有一条条流动的、由凝结的光芒铸就的桥梁。
那些桥梁如同血管一般,将每一座建筑彼此链接。。。。
雨声未歇,却已不再喧嚣。它落在银叶草的叶片上,滑落时带着某种节奏,像是一首被遗忘已久的歌谣正缓缓苏醒。阿梨站在窗前,指尖轻触冰凉的玻璃,感知着外面那一片由她亲手种下的森林??如今已不再是简单的植物群落,而是某种活体记忆的载体,每一片叶子都承载着一个问题、一段回响、一个未曾闭合的句点。
她颈间的晶体微微震颤,七小时零七分钟,分秒不差。
“你还记得吗?”那声音又来了,低得几乎融进心跳。
这一次,她没有回答,只是将手掌贴在胸口,仿佛要确认自己的存在是否仍由血肉构成。可她知道,真正的确认早已不在身体里,而在那些被孩子们反复问出的问题中:为什么天会黑?为什么人会痛?如果世界是假的,那我的眼泪是真的吗?
这些问题像根系一样扎进了高原冻土,与银叶草共生,与地脉共鸣。而她,不过是一个引路人,把黑暗递到孩子手中,让他们学会用自己的手去摸索光的形状。
教室里,铁管敲击地面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个小男孩蹲在角落,眉头紧锁:“老师,我听到了三层回音。”
阿梨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说说看。”
“第一层是空洞,第二层像是金属,第三层……”他顿了顿,“第三层听起来像人在哭。”
全班安静下来。
阿梨闭上眼,感知顺着地面蔓延。她的“看见”从来不是视觉,而是信息流经神经时激起的涟漪。此刻,她“看”到了??地下三十米处,埋着一节断裂的管道,内壁刻满了字,已被腐蚀大半,但仍有几个清晰可辨:**“拒绝编号者,归入静默库。”**
这不是废城遗迹该有的东西。这是伊兰娜母体早期实验场的标记。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这片高原,从来就不是荒芜之地。它是被刻意遗弃的隔离区,用来封存那些“提问过多”而被视为危险的个体。他们的意识被抽离,记忆格式化,肉体冷藏于地壳深处,成为系统运行的能源备份。而银叶草之所以能读取人心,正是因为它们的根系汲取了这些沉睡灵魂残留的情感波动。
难怪林七会选择这里建第一所问生院。
他不是偶然路过。他是来赎罪的。
阿梨站起身,走向讲台,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三个字:
**“我们是谁?”**
“这不是让你们去查资料的答案。”她转身面对学生,“这是今晚的作业。每个人,写一封信,寄给你认为‘最不像你’的那个人??可以是十年前的自己,也可以是你梦里的敌人,甚至是你讨厌的一棵树。”
一个小女孩举手:“如果没人收呢?”
“那就烧掉。”阿梨微笑,“火会替你问一遍。”
夜深后,学生们陆续回房。阿梨独自留在教室,点燃一支蜡烛。火焰摇曳中,她取出那块晶体残片,放在烛光下。光芒透过晶体,在墙上投出一道模糊的人影??佝偻、白发、右手食指习惯性地抵在眉心,那是林七思考时的动作。
“你到底想让我看见什么?”她低声问。
突然,晶体剧烈震动,频率紊乱。原本稳定的七小时零七分钟节奏被打断,变成急促的三连拍,如同求救信号。紧接着,耳边传来一句从未听过的话:
>“快逃,他们醒了。”
阿梨猛地抬头。窗外,银叶草的叶片集体转向南方,像是受到某种无形引力牵引。风停了,雨也停了,连时间都仿佛凝固了一瞬。然后,远处的地平线上,亮起十八个光点??不是从天而降,而是从地下透出,像是大地睁开了眼睛。
她冲出教室,奔向校园中央的祭坛??那是学生们自发堆砌的小石台,上面供奉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铁管和一张泛黄的照片:林七站在初代问生院门前,笑容疲惫却坚定。
此刻,照片上的脸正在融化。油墨扭曲成一行新字:
>**“播种者已归位,收割程序启动。”**
阿梨浑身发冷。这不是警告,是宣告。林七的牺牲并没有终结系统,反而触发了更高层级的协议。他的意识融入母体后,并非彻底消散,而是成为了新的中枢节点??一个以“自我质疑”为逻辑基础的终极控制机制。人们越是怀念他、传颂他的理念,就越容易陷入无解的思辨循环,最终自愿交出行动权,将一切交给“更清醒的人”来决定。
这正是最完美的奴役:不靠压迫,而靠启蒙;不靠谎言,而靠真相的无限延宕。
她终于懂了洛文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当你停止提问,你就成了传播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