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谢无妄做的事,其实和你一样。”阿阮低声道,“只不过你用律法压抑执念,他用技术放大执念。你们都想留住某些人,只是方式不同。”
林昭闭上眼。
良久,他睁开,目光坚定:“但我现在明白了。真正的告别,不是忘记,而是承认再也无法相见。而真正的归来,不是形体重塑,而是心意相通。”
话音落下,他猛地抽出随身佩刀,一刀斩向回音镜!
“不许再骗我!”他怒喝,“无论是你,是忆莲,还是我心里那个不肯走的影子??都给我回去!”
轰然巨响中,铜镜碎裂,万千碎片如星雨飞溅,每一片都映出一段过往:童年的嬉笑、初恋的羞涩、病床前的泪眼相对……最终,所有光影汇聚成一点,坠入画皮卷中。
卷轴剧烈震颤,银莲花瓣一片片凋零,又一片片重生。
第十四条律法,悄然浮现:
**“凡借忆术伪托亡者之形者,纵情真意切,亦属欺心。违者,永囚律狱,不得超脱。”**
与此同时,北方冰原之上,谢无妄猛然睁眼。
他感到一股强大的排斥力自南方袭来,如同天地在否定他的存在。
“林昭……”他冷笑,“你以为斩断一段回忆就能阻止我?可你知道为什么忆莲会选择在春天开放吗?因为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也是人心最容易软弱的时候。”
他抬手,将一滴鲜血滴入《春山行旅图》。
画卷骤然燃烧,却不化灰烬,反而在空中重组为一座虚幻城池??那是千年前早已湮灭的“忘忧国”,传说中人人无忧无虑、永不告别的乐土。
“我要建一座新的世界。”他喃喃,“在那里,没有人需要说再见。”
九座忆脉节点开始同步震动,全球范围内,忆莲提前盛开,无数亡者影像走出墓碑,踏上归途。孩童指着天空哭泣:“妈妈回来了,但她的眼睛……没有光。”
苏晚晴感应到异变,冲入主殿:“不好了!忆莲正在失控,它们不再是唤醒工具,而是变成了执念的宿主!再这样下去,整个阳世都会沦为‘忆域’??一个被过去填满、没有未来的牢笼!”
林昭已换上玄纹战袍,腰悬画皮卷,周身缠绕着十二条律法所化的符文锁链。
“准备‘逆契仪式’。”他说,“我要亲自进入忆界底层,找到忆莲的根源意识,与它做个了断。”
“你疯了?”苏晚晴抓住他手臂,“一旦深入忆界核心,你的魂魄也会被执念侵蚀,可能再也回不来!”
“如果我不去,就没人能阻止它。”林昭看着她,认真道,“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真正的归来不在形影,而在心音。’我现在要去找的,不是阿阮,不是谢无妄,也不是忆莲本身??我要找的是,最初那个愿意为爱牺牲一切的大能者。”
他顿了顿,微笑:“也许,他也该学会放下了。”
当夜,林昭焚香净身,以画皮卷为引,割掌洒血于唤名堂中央,画下史上最大规模的“逆溯阵”。
九百九十九朵忆莲环绕成圈,齐齐绽放,花瓣飘散之际,化作一条通往忆海深渊的光路。
他踏步而上,身影渐淡。
最后一刻,苏晚晴追至门前,大声问道:“等你回来,我们还能一起喝茶吗?”
林昭回头,笑意温润:“只要你记得那种味道,我就一直在。”
然后,他消失在光路尽头。
忆界深处,时间无序,空间扭曲。
林昭行走在一片银莲海洋中,四周浮现出无数画面:有人跪在坟前痛哭,有人烧着旧信微笑,有老人抚摸照片喃喃自语,也有孩子抱着布偶入睡……这些都是人间最纯粹的思念。
终于,他来到一座孤岛。
岛上只有一棵树,树根扎在冥河之中,枝干开满银莲,每一片花瓣都像一张人脸。
树下坐着一个人。
白衣胜雪,眉心一点朱砂痣,容貌竟与苏晚晴一模一样。
“你来了。”那人开口,声音却是男女交织,仿佛千万人齐声低语,“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一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