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第191章诸行无常他常穿的衣物……
nbsp;nbsp;nbsp;nbsp;他常穿的衣物被叠成坐姿，覆上往生被；前面立了黄纸墨书牌位，写有“佛力超荐沉江亡者席玉麟之灵位”几个大字。桌上供了菠萝披萨、米饭、清水，插三支倒流香。
nbsp;nbsp;nbsp;nbsp;烟雾缓缓顺着桌腿向下淌，积成白茫茫一片，像潭水上生起的寒烟。最寂静处，嵋山水府。
nbsp;nbsp;nbsp;nbsp;霍眉呆呆地瘫在椅子上，脑子不转了，只是出汗。她听见僧众诵《地藏经》，摇铃召灵；又抛洒白米、红糖、茶叶混成的三色米，说道”
nbsp;nbsp;nbsp;nbsp;无主孤魂，各得饱满，闻法往生“。
nbsp;nbsp;nbsp;nbsp;死亡突破了她精心搭建的堡垒，没有任何障碍地，凝视着她。
nbsp;nbsp;nbsp;nbsp;不要，不要，不要……她闭上眼睛，五指紧紧攥着坐垫边缘，别这样，席玉麟，我害怕。
nbsp;nbsp;nbsp;nbsp;忽然又想起：溺水的时候，他害不害怕？
nbsp;nbsp;nbsp;nbsp;于是他的害怕叠加到了她的害怕上，简直叫她五内俱焚，心脏每跳动一下，都泵出一股汗水；肺部交换血液和汗水；肝胆滤出汗水……她仿佛被沸水煮着，在极致的热中，恍惚觉出了针刺般的冷。
nbsp;nbsp;nbsp;nbsp;霍眉以为爱是个好东西，其实不是，由爱生忧怖。如果不爱他，没什么能叫她这么伤心；因为爱他，她成百上千倍地体会他的喜怒哀惧，一颗纤弱的心，承受不起如此重量。
nbsp;nbsp;nbsp;nbsp;真是累啊，本来不必蹚这趟浑水的。本来她不爱谁。
nbsp;nbsp;nbsp;nbsp;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但方丈实在被她哭得受不了了，只觉得那哭声像要断气似的，直往里抽。外面的法事还在进行，他将霍眉拉入卧室，递给她一张寻踪符，“折叠后压在枕下，连睡三晚，是生是死你心里会有数的。你会做梦，梦境中的意象会给你答案。”
nbsp;nbsp;nbsp;nbsp;她谢绝了，她不要答案，她要念想。
nbsp;nbsp;nbsp;nbsp;法事做完，小和尚打扫现场，方丈则将牌位收起来，说要带回寺庙往生堂，逢七之日对其念诵《金刚经》，持续七七四十九天。
nbsp;nbsp;nbsp;nbsp;门一关上，世界黑下来。
nbsp;nbsp;nbsp;nbsp;老啊死啊孤独啊，你怎么办？你不能抵抗的。你以为在他身边，这个小家的热气能驱散所有阴影，然而他自己也是说死就死了。你怎么办呢？霍眉，江水来了，你比他跑得快吗？
nbsp;nbsp;nbsp;nbsp;她仍不开灯，衣服裤子刚在双桂堂的地上打过滚，直接就扑到了床上，抱着他的衣物继续抽泣。
nbsp;nbsp;nbsp;nbsp;那股油彩的味道奇异、刺鼻，却像世界上最天然柔软的东西，能有效地安抚她。哭是很费力气的事，她累了，渐渐哭不动，就只把脸埋在衣物里躺着，澡也不洗，醒一会儿睡一会儿。睡着的时候，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把什么不相干的人都梦见了，就是梦不到他。
nbsp;nbsp;nbsp;nbsp;雨水淅淅沥沥地下着，把整座城市下湿了。
nbsp;nbsp;nbsp;nbsp;这么浑浑噩噩地活了四十九天，她勉强下了床，去把席玉麟的牌位接回来，在桌上放好、擦亮。
nbsp;nbsp;nbsp;nbsp;肚子很饿，她不知道这些天总共只吃了几顿饭。啊，天哪，她还怀着孕——往下一摸，幺幺还在动。
nbsp;nbsp;nbsp;nbsp;一个非常、非常健康顽强的孩子，她和席玉麟的骨肉。
nbsp;nbsp;nbsp;nbsp;霍眉勉强打起精神去做了顿饭，自己只吃得进去几口，其他的添到盘子上，换了贡品。几个菜都是他爱吃的，还有一袋巧克力饼干，去店里买的一份菠萝披萨。
nbsp;nbsp;nbsp;nbsp;晚上，申屠真来了电话。“在见到人或者尸之前，我不会撤销悬赏……但我有公务在身，恐怕不能一直留在家中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