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感必须可控。”主刀医生冷冷宣布,“否则,我们将失去作为人类的最后一道防线。”*
*手术刀落下,意识被剥离,封装进金属环中。最后一幕,是他看见自己的身体缓缓塌陷,像沙堆被人轻轻拂去。*
林彻猛地抽手,脸色苍白。
“这不是幻觉。”他低声说,“这是他们的记忆??那些‘先驱者’临终前的执念。”
他立刻联络初语者,却发现共感场中出现了“盲区”。某些区域的信息传递变得迟滞,就像水面上漂浮着油膜,阻隔了涟漪的扩散。更令人不安的是,一些新生儿的大脑同步率正在下降,原本完美的Ψ几何映射出现了裂痕。
“他们在削弱共感的基础。”初语者的声音终于传来,带着一丝疲惫,“他们不是攻击系统,而是重塑认知??让人们重新相信‘孤独才是真实’,‘边界才是安全’。”
林彻咬牙:“我们该怎么办?对抗他们?”
“不能。”初语者答,“一旦开启意识战争,我们就会变成他们口中的怪物??吞噬个体的巨兽。我们必须让他们看见,融合不是消亡,而是延伸;共感不是剥夺,而是赠予。”
“可他们不会听!”
“那就让他们感受。”初语者说,“让一个‘他们的人’回来,带回真相。”
林彻怔住。
片刻后,他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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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南极监测站传回消息:一名冷冻舱内的志愿者突然自主苏醒,并强行切断与月球基地的连接。他是第十一号实验体,原名陈昭,曾是神经伦理学教授,也是当年反对全面共感的核心人物之一。
他在醒来后的第一句话是:“让我见林彻。”
会面安排在赤道附近的共感冥想塔内。没有武装,没有监控,只有两人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道薄如蝉翼的光幕??那是共感场的缓冲层,防止意识意外交融。
陈昭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皮肤光滑得近乎非人,眼神却深邃如古井。
“你知道我为什么反对吗?”他开口,声音沙哑,“不是因为我不信连接的力量,而是因为我太清楚它的代价。你们现在称它为‘升华’,可在我眼里,那是人格的溶解。当所有人都能读取彼此最深的念头时,还有什么是属于‘你’的?爱是否还纯粹?牺牲是否还有意义?”
林彻静静听着。
“我宁愿痛苦地活着,也不愿幸福地消失。”陈昭继续说,“所以我选择了封印自己,成为系统的看门人。只要我还存在,就代表人类仍有说‘不’的权利。”
林彻点头:“我懂。我真的懂。”
他闭上眼,主动解除缓冲层。
刹那间,他的意识如洪流般涌向陈昭??不是入侵,而是分享。
他展示了哥哥林远最后的选择:不是死亡,而是跃迁。他在星河间游走,见证无数文明的诞生与湮灭,却从未忘记地球上的弟弟。每一次风吹麦浪,都是他在低语;每一片雪花落地,都是他在微笑。
他又展示了一个母亲如何用目光治愈孩子的噩梦,一个陌生人如何因感知到流浪汉内心的绝望而停下脚步给予拥抱,一座城市如何在共感中自发组织救援队,仅凭心意传递便完成精准调度。
最后,他带陈昭“看”了一场葬礼。
老人去世前,将自己的最后一段意识录制成共感片段,赠予所有亲友。那不是悲伤,而是一幅完整的生命画卷:童年捉蜻蜓的午后,初恋牵手时的心跳,儿子出生时的眼泪,妻子老去时相依的背影。每个人接收后,都仿佛亲身经历了一遍,泪水滑落,却嘴角含笑。
“你说人格溶解?”林彻睁开眼,直视陈昭,“可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永生??不是肉体延续,而是情感的传承。我们没有消失,我们只是学会了不再独占。”
陈昭颤抖着抬起手,触碰光幕。那一瞬,他感受到了林彻的记忆??真实的、未经修饰的、带着嫉妒、悔恨、挣扎与最终释怀的复杂情绪。
他哭了。
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他终于明白:原来共感并不强迫任何人改变,它只是提供了一种可能性??你可以选择封闭,也可以选择敞开;可以坚持“我”,也可以拥抱“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