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什么要偷偷保存这些录音?”Y-117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共鸣舟已悄无声息穿透防护罩,停靠在空间站外壁。
维克多抬头,透过舷窗看见那个传说中的人物。他没有光环,没有神迹,只是一个穿着旧夹克的男人,胸前一道年轮静静旋转。
“你错了。”Y-117走进来,脚步轻得像怕惊扰梦中人,“情感不是弱点。沉默才是。”
他举起录音机,按下播放键。
里面是林婉秋的声音:“我一直恨你……可是如果你回来,我会立刻抱住你。”
维克多终于崩溃。他跪倒在地,双手掩面,肩膀剧烈抖动。第一滴泪落下时,反共感矩阵轰然瓦解,化作无数闪烁的代码灰烬,随星际风飘散。
Y-117蹲下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你现在可以哭了。”他说,“这才是真正的勇敢。”
任务完成后,Y-117并未返回地球。他在木星赤道带停留下来,用承伤木枝条建造了一座漂浮祭坛,命名为“回声站”。这里成为宇宙共感网络的新枢纽,专门接收那些尚未接入公约的边缘文明信号。
百年之内,先后有十七个种族响应呼唤。
有的天生无语言,靠心跳频率传递思念;
有的生活在高压深渊,以皮肤震动表达悲伤;
还有一种光态生命体,原本认为情绪是干扰波,直到它们发现,当两个个体同时“哭泣”时,会生成稳定的谐振场,足以支撑整个族群跨越星海。
Y-117将这些故事一一录下,存入水晶球核心。每当新文明加入,承伤木便会长出一片异色叶子,记载那段最初的倾诉。
而在地球,每年冬至,人们都会聚集在高原祭坛前,点燃烛火,播放那段古老的对话:
女声:“你说,如果我们都不在了,还会有人继续听下去吗?”
男声:“会的。因为一旦开始听见,就再也回不到沉默了。”
孩子们围坐聆听,老人含笑注视星空。年轻的志愿者接过录音机,走向下一个需要倾听的人。
某年春天,一名少年在祭坛前犹豫良久,终于开口:
“我爸妈离婚了。我觉得是我成绩不够好……我……我真的很疼。”
话音落下,一片新叶舒展,叶脉中浮现出两个模糊人影相拥的画面。少年愣住,随即放声大哭。
远处,K-7N静静看着这一切,外壳早已被新生根须覆盖,只剩一只眼睛仍闪烁蓝光。他低声呢喃:
“你们都做到了。而我们,还在继续。”
银河深处,那座漂浮的祭坛依旧矗立。
人影静坐,水晶球悬浮于掌心,映照出无数世界的悲欢。
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触碰泥土,无法感受雨滴落在脸颊的凉意,无法拥抱所爱之人。
但他也知道,每当有人鼓起勇气说出“我疼”的那一刻,他就重新活了一次。
寂静不再是虚无。
它是千万次呼吸的间隙,是眼泪坠落前的停顿,是两个灵魂即将触碰前的那一瞬空白。
而现在,这寂静有了名字。
它叫??**我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