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无际那句“但没说不准缺胳膊少腿”透过对讲机传来,带着一丝冰冷的戏谑,让莫里森脊背发凉,如坠冰窟。
整个船舱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温度骤降。
而那三个被绑架的女孩,眼中原本满溢的惶恐,此刻却悄然褪去几分,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正在悄然点亮。
“你已经上船了?”莫里森的五官已经扭曲狰狞,声音里充满了愤怒,低吼道:“该死的!你怎么上来的!”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疑问,下层货舱陡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枪声,随即戛然。。。。。。
山道蜿蜒,晨雾未散,小叶子沿着武夷茶村后山的小径缓缓下行。背包沉甸甸地压在肩上,不只是因为《归途录》和韦阿婆的名单,更是那些无法称量的记忆??老人的草鞋、孩子的画册、聋哑渔夫的相册、百岁护士低语中的三十七个名字,还有那夜风中飘荡的《山河谣》。每一步都像踩在时间的褶皱里,回响不绝。
他没有立刻离开福建。临行前,村里一位采茶的老妪拉住他,说:“你走之前,去见见阿音吧。”
“阿音?”
“她是我们村最后一位会唱古茶谣的人。年轻时嗓子好得能惊飞林鸟,可自从儿子死了,就再没开口唱过一句完整的歌。”老妪眼神黯淡,“但昨晚,她忽然醒了,坐在院子里,轻声哼起了《山河谣》的第一段。”
小叶子心头一震。他知道,这不是巧合。当亡者的歌声穿越时空被听见,生者的心门也会随之开启。
他随老妪穿过一片青翠茶园,来到半山腰一间老旧木屋前。门前晒着几筐新采的茶叶,屋内传来断续的琴声,是月琴,调子苍凉,像是从地底浮上来的叹息。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看见一位白发苍苍的女人坐在竹椅上,指尖拨动琴弦,眼睛望着窗外远山。
“阿音奶奶?”他轻声唤道。
女人停下弹奏,转过头来。她的眼睛浑浊却深邃,仿佛藏着整片雨季的云。她没说话,只是静静打量着他,良久,才低声问:“你是……那个让死人说话的人?”
小叶子摇头:“我不是让死人说话,我是让活人不再沉默。”
她怔了怔,嘴角微微抽动,似笑非笑。“我儿子……叫陈树,是北境战役的通信兵。他们说他死在第七天夜里,手里还攥着半截电线。”她声音极轻,却字字如钉,“我等了三十年,连骨灰都没见到。后来有人说,他的声音可能被冰层封住了,永远传不出来。”
小叶子坐到她对面,从包里取出共感终端,调出昨夜录制的《山河谣》片段。他按下播放键。
沙哑的合唱缓缓流淌而出,带着坑道里的硝烟与寒霜,带着无数未曾说完的告别。阿音的手猛地一颤,琴弦崩断,发出刺耳的一声鸣响。
她整个人僵住,呼吸停滞。接着,泪水无声滑落,一滴,两滴,砸在枯瘦的手背上。
“这是……他的声音!”她突然抓住小叶子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皮肉,“中间那个破音的,就是树仔!他从小唱歌就爱抢拍,总跑调……可他还活着唱啊!他还记得这首歌!”
小叶子眼眶发热。他知道,在这曲合唱中,并没有清晰辨识个体的技术依据??声波混杂,频率模糊。但母亲认得出儿子的声音,不是靠仪器,而是靠心。
“您想回应他吗?”他轻声问。
阿音愣住,继而剧烈摇头:“我……我已经不会唱了。嗓子烂了,心也死了。”
“可您的手指还记得。”小叶子指着那把月琴,“刚才您弹的调子,正是《山河谣》的前奏变调,和北境战地记录里的‘茶区慰问版’完全一致。那是您年轻时为战士们改编的版本,对不对?”
老人浑身一震,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我在‘回声地图’的边角档案里,找到一段1983年的野战录音,编号B-7-09。里面有个女声独唱,旁白写着:‘前线慰问团成员林阿音,武夷山人,擅以茶谣抚慰伤员。’”小叶子将终端递过去,“您不是忘了,您只是……不敢再想起。”
阿音颤抖着接过终端,反复看着那段资料。她的嘴唇翕动,最终,用尽力气点了点头。
当晚,小叶子协助她在屋前搭起一座简易共感发射台,连接老式月琴与音频增幅器。阿音换上一件藏了多年的蓝布衫,那是她当年随慰问团出发时穿的衣服。她坐在灯下,调准琴弦,深吸一口气。
第一声响起时,全村人都听见了。
不是悲鸣,不是哭诉,而是一首温柔的茶谣,融合了《山河谣》的主旋律,加入武夷山特有的五声音阶变调。歌词却是即兴的:
>“儿啊,妈给你炒了新茶,
>香气能飘过千山雪;
>你说要埋在春天,
>可春天年年都来,
>妈却再没见过你笑着回来……”
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却饱含力量,像春笋破土,带着血痕也要向上生长。小叶子启动全球同步传输协议,将这段“茶祭版《山河谣》”推送到所有“北境回响”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