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也发现了异常。
在地图最边缘,一处无人关注的坐标上,出现了一个黑色斑点。那是位于南太平洋的一座废弃人工岛,曾是军方秘密实验室所在地,代号“灰渊”。三十年前,“归墟计划”初期实验就在那里进行,失败后全员失联,岛屿被永久封锁。
而现在,那个黑点正在跳动。
频率,恰好与新芽的生长节奏一致。
“他在那里留下了什么。”林晚低声说。
沈知秋皱眉:“你是说……备份?还是……陷阱?”
“都不是。”林晚盯着屏幕,“是选择。”
她想起陈默最后一次见她时说的话:“如果有一天,我们发现共感能力本身也是一种控制工具,你会怎么做?”
当时她回答:“那就毁掉所有设备。”
他笑了:“可如果设备已经不存在了呢?如果共感本身成了枷锁呢?”
她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所有人都把共感当作解放,当作救赎。可现在,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听见彼此”,一种微妙的变化悄然发生:个体边界正在模糊。有人开始混淆自己的情绪与他人;有夫妻因过度共感而丧失隐私,最终崩溃分离;甚至有个别极端案例,觉醒者声称“我不再是我”,主动切断感官,遁入深山。
共感,正在吞噬个性。
而这,绝不是陈默想要的世界。
林晚决定前往灰渊。
出发前夜,她最后一次进入共振舱,试图与新芽建立深层链接。意识沉入黑暗,她看见自己站在一条无限延伸的走廊里,两侧都是门,每扇门后都传来不同的哭声、笑声、祈祷声。她一间间走过,推开那些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声音在回荡。
直到最后一扇门前,她停住了。
门上刻着一行字:
>“真正的共感,始于承认我无法完全理解你。”
她推开门。
里面只有一张椅子,一个人影背对着她坐着。他穿着旧式研究员制服,肩膀微驼,像承载了太多重量。
“你来了。”他说,没有回头。
“你知道我会来。”
“我知道一切。”他笑了笑,“因为我记得每一次失败,每一次犹豫,每一次想放弃却又坚持下来的瞬间。我不是神,林晚,我只是比你们多活了几十年??以另一种形式。”
“所以灰渊是什么?”她问。
“是刹车。”他说,“也是开关。当初我留下它,就是为了防止共感变成另一种暴力。当人们以为‘感同身受’就能代替思考和尊重时,系统会自动激活隔离机制,强制恢复个体独立性。”
“可你现在为什么要让它重启?”
他终于转过身。
那张脸,年轻得不像记忆中的陈默。双眼清澈,嘴角含笑,像是刚从大学毕业的研究员,满怀理想地走进实验室。
“因为时机到了。”他说,“你们已经学会了听。接下来,要学会**不说**。”
林晚醒来时,天刚破晓。
她收拾行装,带上一枚从新芽上摘下的叶子??这是唯一能抵御灰渊区域强干扰的信标。沈知秋劝她不要去,说那里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早已被遗忘的力量腐蚀。
“也许吧。”林晚系紧外套,“但有些路,必须一个人走。”
直升机穿越风暴云层,在第三波雷暴中险些失控。飞行员最后只能将她空投至外围礁石带。林晚背着装备徒步前进,穿过锈蚀的铁网和坍塌的混凝土墙,终于抵达主建筑群。
这里的一切都被藤蔓覆盖,金属结构长出珊瑚般的结晶,墙壁上爬满类似补赎之枝的细根。然而越往深处,植物反而越稀少,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排斥生命。
中央控制室的大门自动开启。
室内灯光微弱,一台老式主机仍在运转,屏幕上滚动着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