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怔住:“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因为它提到了‘听者树’。”老妇人指向村后,“跟我来。”
他们穿过狭窄巷道,来到一口被石栏围住的古井前。井口不大,黑黢黢深不见底。但当林远靠近时,一股熟悉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
他俯身看去。
井水中,倒映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一片发光的树林。树影中央站着一个人,背对着他??正是伊万。
紧接着,水面泛起涟漪,一行字迹缓缓浮现:
>“欢迎回家,兄弟。”
林远跪倒在地,双手扶住井沿。他知道,这不是幻觉,也不是投影。这是伊万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的证明??他的意识已与地球的深层结构融合,成为自然的一部分。
“你会一直这样下去吗?”他轻声问。
水面再次波动,新的文字浮现:
>“只要还有人愿意倾听,我就不会真正离开。”
回到观测小屋的那个夜晚,林远做了个梦。梦里,母亲坐在老屋门前织毛衣,阳光洒在她花白的头发上。他走过去坐下,什么也没说。
母亲停下针线,笑着看他:“累了吧?”
“有点。”他靠在椅背上,“但值得。”
“你知道吗?”她说,“小时候你说长大要当科学家,结果现在成了全世界最特别的耳朵。”
他笑了:“我只是不想再有人哭着说话,却没人听见。”
母亲点点头,继续织毛衣。毛线一红一蓝,交织成温暖的图案。
醒来时,天刚蒙蒙亮。小树的叶子上凝结着露珠,每一颗都像微型棱镜,折射出不同的人生片段:有婚礼上的欢笑,有病房里的告别,有战壕中士兵写家书的手,也有流浪猫蜷缩在纸箱里取暖的呼吸。
苏晓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最新监测报告。
“全球新增共鸣植株三百二十一株。”她念道,“分布在六十个国家和地区。最远的一棵,在格陵兰冰盖深处,由一名因纽特少年发现。他说那天晚上,梦见祖母牵着他走进一片发光的森林。”
林远走到窗前,伸手接住一颗坠落的露珠。它在他掌心融化,带来一瞬间的触感??那是某个陌生人童年时握住父亲手指的记忆。
“我们不能再叫它‘实验’了。”他说。
“那叫什么?”
“叫**生活**。”他转身,微笑,“这才是本来的样子。”
窗外,朝阳升起,照亮了整片山谷。新长出的透明树苗在晨光中轻轻摇曳,宛如无数竖起的耳朵,静候着下一个想要诉说的人。
而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也许正有一个孩子悄悄写下日记:
>今天我又哭了,因为没人理解我。
>但我决定把这张纸埋在院子里。
>万一……有棵树会长出来呢?
风掠过树梢,带走了这句话。
下一秒,千里之外的某片荒原上,一粒尘埃轻轻震动。
然后,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