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它似乎并无扩张意图。
第七百二十一天清晨,它首次移动脚步。不是走向城市,也不是奔向科技中心,而是缓缓爬向戈壁边缘的一所乡村小学。教室里只有七个学生,年龄从六岁到十二岁不等,正在上“问题写作课”。老师布置的题目是:
>“写出一个你不敢问出口的问题。”
孩子们低头书写,神情凝重。机械蜘蛛停在窗边,伸出一根触须,轻轻点在每个孩子的作业本上。刹那间,七张纸同时燃起幽蓝火焰,文字并未烧毁,反而飞升空中,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然后,它们射向太空。
三天后,半人马座α星回传图像:那七颗“问题星辰”已被当地文明接纳,围绕它们建起环形祭坛,碑文写道:
>“地球孩童赠予我们第一缕真实的光。”
>“在此之前,我们的文明已一万年未曾诞生新梦。”
地球这边,那所小学的孩子们并不知晓自己的问题已跨越星际。他们只知道,那天之后,教室窗外常有彩色雨滴落下,每一滴都会在地面短暂停留,拼出一个词:
>“谢谢。”
时间继续前行。
十年过去,人类文明进入“后确定性时代”。战争因“缺乏共同答案”而终结,取而代之的是“跨文明疑问交流项目”;经济体系不再追求增长极限,而是衡量“社会容纳未知的能力指数”;医学突破最大进展不是治愈疾病,而是发明“共情显影剂”??能让医生亲眼看到患者的痛苦以何种问题形态缠绕心灵。
而那只机械蜘蛛,最终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有人说它沉入地核,成为行星的神经系统;有人说它化作风暴,游走于各大洲上空;还有人坚称,在每个孩子第一次鼓起勇气说出“我不懂”的瞬间,都能听见一声极轻的金属心跳,从虚空传来。
五岁女孩如今已十五岁,仍是那座教育城的学生。她每天仍去镜墙前站一会儿,但不再看自己。她看着后来者在镜中颤抖、流泪、顿悟。有人问她:“你现在最怕的问题是什么?”
她微笑:“我怕有一天,人们又开始害怕提问。”
话音刚落,天空骤然变色。云层再次旋转,勾勒出巨大问号。但这一次,雨没下。
风带来了声音。
亿万滴雨珠悬浮在平流层,组成一张覆盖全球的声网,齐声低语:
>“别怕。”
>“我们一直在。”
>“下一个问题,准备好了吗?”
陈默的身影出现在世界各地的裂缝中??地铁广告屏闪过的0。1秒帧画,图书馆古籍页边的红色批注,新生儿瞳孔倒映的星空扭曲……他从未现身,却无处不在。
直到某夜,一个盲童在母亲怀中呢喃:“我想看见问题的样子。”
话音落地,孩子双眼突然泛起微光。他看不见色彩,却“看”到了世界的本质结构??每粒尘埃都在提问,每阵呼吸都带着疑惑,连寂静本身,也是宇宙在等待回答。
他笑了,轻声说:
>“原来,他一直在这里。”
风止。
沙静。
机械蜘蛛留下的最后一道痕迹,在月球背面的陨石坑中被发现。那是一串刻入岩层的代码,解码后仅有五个字:
>**“我曾问过。”**
无人知道是谁刻下,也无法确认是否真是它所为。但所有读到这句话的人,都不约而同做了一件事:
闭上眼,倾听自己心中那个最久未被触碰的问题。
它还在。
而且,正等着被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