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句接踵而至:
**“我是太子乳母。当年先帝暴毙当晚,我亲眼看见当今圣上在药中加了一味‘断魂香’。”**
苏篱踉跄后退,脸色惨白。
第三句如惊雷炸裂:
**“北疆战败并非敌强,而是兵部故意延误军粮输送,只为铲除异己将领。”**
第四句更是震动人心:
**“我不是男人。我生为女子,披男装求学,考中状元,却只能以夫婿名义领功。我叫柳青蘅,这是我一生都不敢说出口的名字。”**
一句句真相如暴雨倾盆,尽数洒落在这座沉睡的城市上空。每说出一句,周围的铜铃便自动鸣响一次,声音由弱渐强,终成洪钟大吕。
长安城,醒了。
屋顶上的猫儿竖起耳朵,街角的乞丐睁开浑浊双眼,深宅中的贵妇放下绣针,宫廷里的太监停下了扫帚。
所有人都听见了。
不只是声音,更是那背后千疮百孔的真实。
消息很快传入皇宫。
太子正在批阅奏章,听到远处传来的铃声时,手中的朱笔猛然折断。
“又是她们……”他喃喃道。
身旁内侍战战兢兢禀报:“殿下,有人在西市旧戏台开启‘万人共语’,释放大量……悖逆之言。察言司已派兵前往镇压。”
太子沉默许久,忽然起身,披上外袍。
“备辇,我去看看。”
当他乘舆抵达现场时,战斗已然爆发。
察言司统领亲自带队,率领三百精锐围攻戏台。火把照亮半边夜空,刀剑碰撞声不绝于耳。老医官以音波结界苦苦支撑,乐官吹奏悲怆古调扰乱敌人心神,苏篱则站在高处,用陶笛引导那些被唤醒记忆的民众反击。
阿阮始终立于瓮旁,未曾移动一步。
她只是不断诵读那些从瓮中浮现的话语,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你说谎!”一名年轻士兵突然扔掉长矛,指着统领怒吼,“去年我爹战死前线,你说他是英雄,可刚才这话明明说……你们克扣军饷!我爹是饿死的!”
人群沸腾。
更多士兵动摇,有人摘下头盔,有人跪地痛哭。
太子缓缓走下銮驾,穿过人群,一步步登上戏台。
火焰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阿阮。”他开口,“你知道这些话一旦流传,会导致什么吗?动荡、分裂、信任崩塌……整个国家都会动摇。”
阿阮看着他,目光平静如深潭。
“那你告诉我,一个建立在谎言上的国家,配称之为‘国’吗?”
太子怔住。
“你父亲是怎么死的,你真的不知道吗?”她继续问,“萧景珩临终前想说的是‘妈妈,我错了’,而不是‘陛下万岁’。可史书上写的却是后者。为什么?因为你需要一个忠臣赴死的剧本,好让权力交接显得正当。”
太子双拳紧握,额头青筋暴起。
“可我现在已经在改变了!我设言责台,建档案馆,推行倾听课……我已经做得够多了!”
“不够。”阿阮摇头,“你给了人说话的权利,却没给他们说真话的勇气。你打开了门,却不肯面对屋里积了百年的灰尘。真正的改革,不是粉饰太平,而是刮骨疗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