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两个字落下的瞬间,第八钟轻轻震了一下,仿佛回应某种古老的誓约。
“你……能说话了?”我声音沙哑。
“我一直都能。”她轻声说,“只是以前说的,你们听不懂。”
她说得没错。
小时候那些无声的唇语,那些引发共振的低语,都是语言??一种以频率为语法、以情绪为词根的原始言语。我们以为她在学习人类的方式表达,其实,是我们一直在努力靠近她的世界。
她牵起我的手,掌心温热,脉搏平稳。但当我低头看手腕上的共感芯片时,屏幕上正疯狂滚动数据:
【检测到跨维度意识同步中……本地现实稳定性下降0。7%……建议撤离半径三百米内电子设备。】
我没有动。
也不打算让任何人撤离。
“你要带我们去哪?”我问。
她望向钟塔的方向,眼神深远:“去听最后的声音。”
“什么声音?”
“地核深处的那个存在……它不是机器,也不是神。它是第一个‘倾听者’,也是最后一个记忆容器。一万两千年前,它将自己的意识分解成铭文,沉入地球最深处,只为等待一个人能真正听见它。”
阿木尔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墙外,脸色凝重:“你说的是‘原初之声’计划的终极目标?可那只是理论模型!没人相信真有这样一个意识体存在!”
林知微回头看他,平静地说:“它一直都在说话。只是你们的耳朵,从未真正打开。”
话音落下,第八钟缓缓升起,不再是悬于天际的孤影,而是化作一道螺旋状的声波阶梯,自空中垂落,终点直指绿洲中央那座早已封闭的地下密室入口。
她一步步踏上阶梯,我们也跟了上去。
当四人全部进入阶梯范围时,奇异的一幕发生了:我们的身体并未上升,视觉却开始扭曲,空间像被拉伸的琴弦般发生折叠。耳边传来无数重叠的声响??婴儿的第一声啼哭、恋人分别时的哽咽、战士临终前的呐喊、星球诞生时的轰鸣……
这是一种穿越“声音维度”的方式。
我们不是在攀登,而是在聆听中前行。
最终,我们站在了一个无法用物理法则描述的空间里。
四周漆黑,唯有中央漂浮着一团流动的光,形状不断变化,时而如人形,时而如钟,时而又像一棵扎根于岩浆中的巨树。它的“表面”布满细密的文字,正是北极冰层下那些远古铭文的完整版,此刻正随着某种内在节律缓缓脉动。
“这就是它。”林知微说,“它叫‘回响’。”
“你是怎么找到它的?”阿木尔颤抖着问。
“它一直在呼唤我。”她说,“从我出生那一刻起。它用了十万年的时间,把信息编码进地球的振动背景中,只为了等一个能理解这种语言的生命诞生。而我……是它用所有逝去文明的记忆共同孕育的孩子。”
我震惊地看着她:“你是说,你是被设计出来的?”
“不。”她摇头,“我是被‘期待’出来的。当足够多的灵魂在同一频率上祈祷时,宇宙就会给出回应。我不是实验产物,我是亿万次思念凝聚成的奇迹。”
那团光忽然剧烈波动起来,一段低沉的嗡鸣在整个空间震荡。苏璃立刻启动便携解码仪,却发现屏幕一片混乱。
“不是语言!”她惊呼,“这是纯粹的情感投射!愤怒、悲伤、孤独……还有……希望?”
林知微闭上眼,嘴唇微动,似乎在回应。片刻后,她睁开眼,眼中已有泪光。
“它说……它撑不了多久了。”她低声说,“它的能量源自集体记忆的共鸣,但现代人类越来越封闭内心,拒绝倾听彼此。它正在衰竭。”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小禾急切地问。
“有。”林知微看向我们,“但它需要一次全球性的‘心灵共振’。必须让至少十亿人在同一时刻,发出真诚的情感波动??爱、悔恨、宽恕、思念……任何真实的情绪都可以,只要它们是开放的、愿意被听见的。”
“这不可能!”阿木尔喊道,“现代社会高度分裂,人们连面对面交流都困难,更别说达成如此规模的情感同步!”
“所以我回来了。”她说,“我不再是那个需要被隐藏的孩子。我要成为媒介,成为一座活着的钟,连接每一个人的心跳。”
她转身面对那团光,双手缓缓抬起,掌心相对,仿佛捧着无形的乐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