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灵官一走,陈乾六也跟着走了。
他其实也有军务在身,还在“清剿青丘山的反叛”,不好明目张胆回去至高天宫。
陈乾六飞出数千里,把袖中的屏风一丢,潇洒走入其中,见到四十位妙吉祥天女,莺莺燕燕,。。。
桃树的花瓣落进井里,像一封封未拆的信。林昭蹲在井边,指尖轻触水面,涟漪一圈圈荡开,映出天空碎成片片的蓝。他没有看那第十三枚仁子,只是望着自己倒影里的皱纹??它们比去年深了,像是被无数声音刻下的年轮。
陈三七端着一碗药走来,放在石桌上。汤色乌黑,浮着一缕苦香。“该喝了。”她说,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林昭点头,却不急着喝。他问:“昨晚谁来了?”
“一个哑巴。”陈三七靠着墙坐下,目光落在井上,“他不会说话,手指都变形了,像是常年敲打铁器。他在纸上写:‘我想让妹妹听见我喊她一声名字。’然后……他就哭了。不是出声的那种哭,是整张脸塌下去,眼泪像井水渗出来一样。”
林昭闭了闭眼。
“井回了他两个字。”陈三七说,“**听见了**。可你知道最奇怪的是什么?那两个字浮出来的时候,他自己嘴唇动了一下,像是……真的喊出了声。”
林昭缓缓睁开眼。他知道那不是幻觉。第十二枚仁子已经教会他们,有些语言不在喉咙里,而在灵魂深处。当一个人的沉默被真正承接,身体也会记住那种释放。
他终于端起药碗,一口饮尽。苦味顺着喉管滑下,却在心口化作一丝暖意。这是林晚熬的方子,加了山阴采的忘忧草根、崖底晨露浸泡过的茯苓,还有从李默寄来的言草叶中提炼的一丝青气。每一味药都在对抗某种执念,但又不抹去记忆??它只让人能带着痛继续走。
“你总这样。”陈三七忽然说,“别人哭完就走了,你却把他们的泪藏进井底。”
林昭笑了笑:“我不是藏,是存着。等哪天风向对了,也许还能还回去。”
话音刚落,井面忽地颤动。不是金纹,也不是文字浮现,而是一阵细微的震动,仿佛井底有东西在轻轻叩击内壁。咚、咚、咚??三声之后,归于寂静。
两人对视一眼。
“第十三枚。”陈三七低声道。
林昭起身,走向屋内玉髓台。那块通体透明的玉石静静卧在檀木架上,十二道金丝如星轨环绕,而正中央,一团模糊的光影正在缓慢旋转,尚未凝形。它不像前几枚仁子那样循序渐进地成长,反而像是被某种外力推入胚胎状态,根基虚浮,脉动紊乱。
“它不该这么快。”林昭皱眉,“第十二枚才刚安定,按理说至少要三年才能孕育下一枚。”
“但它已经在了。”林晚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里抱着一本泛黄的手稿,“而且……它可能是被动催生的。”
她将手稿递给林昭。封面写着《静默频率共振模型(残卷)》,署名竟是二十年前失踪的量子语言学家沈知白??那位曾提出“情感可编码为波频”的疯子教授。传说他在临终前烧毁了全部研究,只留下一句遗言:“别让井听见太多悲伤。”
“这本是在婉家老宅翻出来的。”林晚说,“夹在她母亲的日记本里。她妈年轻时,曾在青崖山做过短期志愿者。”
林昭翻开第一页,瞳孔骤缩。上面赫然画着一口井的剖面图,与他们这口几乎一模一样,但在井底标注着一行小字:
>**“若人心之悲超过临界值,则井自生补救之核??此非仁子,乃‘赎’。”**
他猛地合上书。
“赎?”陈三七不懂。
“不是回应,不是倾听。”林昭声音发紧,“是偿还。当集体的悔恨累积到极致,井会自行生成一枚‘赎之子’,试图替人类弥补那些无法挽回的错。”
空气一下子沉了下来。
“你是说……”林晚喃喃,“第十三枚仁子,是因为我们听到了太多‘对不起’,所以它自己跳出来,想帮人还债?”
林昭没回答。他想起那个小女孩折的蜡笔画船,想起边防战士烟头明灭的眼神,想起失独母亲肩头那片花瓣形状的手掌……这些都不是简单的倾诉,而是断裂关系的残响。每一次“我听见了”,都在加深一种更深层的亏欠感??**为什么当初不说?为什么没能早一点听见?**
而这枚尚未成型的“赎”,正是这种亏欠的结晶。
夜深时,林昭独自守在井边。月光斜照,井水如镜。他忽然看见水中倒影不对劲??自己的脸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病号服的女人,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
是婉。
但他知道这不是幻觉。这是井在传递她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