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李默来电，声音激动得发抖：“林哥！巴西那条河，昨晚浮上来一双小皮鞋，红色的，左脚。当地电视台拍到了，鞋带还系得好好的。有个老太太当场跪下喊‘那是我孙女的！她五岁那年被洪水卷走，我们连尸首都找不到！’”
“然后呢？”林昭问。
“然后……那鞋在岸边停了十分钟，慢慢沉下去了。但就在它消失前，河面浮出一行字：‘奶奶，我不冷。’”
林昭闭上眼，许久才说：“它学会了告别。”
又过了半月，婉来信。
信很短，只有一句话：“我今天对老板说‘这个方案我不认同’，他说‘你可以走了’。我走出办公室时，阳光特别好。”
林昭读完，笑了。他把信折好，放进陶罐。
他知道，这不只是她的胜利，也是井的。
因为它让她听见了自己内心的声音??那曾被压抑、被否定、被当作“不懂事”的声音。而现在，她终于敢说出来了。
秋来时，第一片黄叶落在井中。
林昭依旧每日来坐一会儿，不说话，只是听着风穿过塔身时发出的低鸣，像无数人在轻声诉说。有时他觉得，那声音里有母亲的哼唱，有婉的笑声，有陈三七炒菜时锅铲碰撞的声响，甚至还有沈知白年轻时念诗的调子。
他不再追问井是什么。
它不是神，不是器，不是灵，也不是鬼。
它是**人间沉默的集合体**，是所有未说完的话、未流完的泪、未拥抱的人，在时间尽头为自己建造的一座纪念馆。
冬至那天，少年守井人匆匆赶来，脸色发白：“林先生，井……干了。”
林昭疾步赶到，只见井水确已降至半腰，水面黯淡无光，涟漪全无。桃树落叶飘入，竟未激起一丝波澜。
他伸手探水，触感冰凉，却无往日那种“活着”的温润。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问。
“三天前。先是水位下降，然后声音没了。今早我对着井说话，它……没反应。”
林昭蹲下，将耳朵贴近井壁。
死寂。
他心中一沉。
难道……它累了？
正当他思索之际，忽然感觉脚下一震。不是来自井底，而是**整个山谷**。紧接着，远处传来轰隆声，像是山体开裂。
李默的电话几乎同时打来：“林哥！全球十七座静语塔在同一时间出现共振异常！频率完全同步，峰值超过记录极限！而且……而且巴西、戈壁、青崖山三地的地下声波图谱显示，它们正在形成一个三角网络，中心点……正是你那儿！”
林昭猛地抬头。
就在此刻，干涸的井底忽然亮起一点光。
很小，如星火。
接着，第二点，第三点……无数光点从井壁缝隙中渗出，沿着篆文“言尽非终，默亦有声”缓缓流淌，如同血液重新注入枯竭的躯体。
光越来越盛，最终汇聚成一句悬浮在空中的文字：
>**“请帮我，说最后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