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首次意识到,宇宙中的孤独或许比想象中更普遍,而语言的本质,从来不是征服或解释,而是确认:“我知道你在。”
林小语没有参与这些宏大事件。她只是每天清晨给言梧树浇水,傍晚坐在花下读书,偶尔对着空气说话:“今天镇长家的猫生了四只小猫,有一只特别爱叫。我觉得它一定有很多话想说。”
她也开始写日记,不再用学校教的“客观陈述格式”,而是写下所有情绪:愤怒、委屈、思念、喜悦。她把日记本放在窗台,任风吹开每一页。渐渐地,邻居们路过时会驻足看一眼,有人看完红了眼眶,有人默默放下一朵野花。
一个月后的雨夜,一个穿着湿透校服的小男孩敲响她家门。他浑身发抖,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
“姐姐……我能……能借你的树写一封信吗?”
林小语接过纸,上面写着:
>“爸爸,你说要去工作,可已经三年没回家了。奶奶说你‘适应不了新社会’,被送去很远的地方。我不知道什么是新社会,我只知道我每天晚上都梦见你回来。老师说梦是假的,可为什么梦里的你摸我头的时候那么暖?”
她没说话,牵着他走进院子。雨还在下,言梧树却散发出淡淡柔光。她将信纸轻轻贴在树干上,低声说:“让它替你寄出去吧。”
男孩闭上眼,嘴唇微动,似在祈祷。
忽然,一道闪电劈落,不偏不倚击中树冠。强光笼罩整个庭院,待众人睁眼,只见那朵星心花竟分裂成两朵,其中一朵缓缓飘起,随风而去,方向正是东海岸某座隐蔽山谷??那里,正是第9区情感净化中心所在地。
三天后,该中心突发系统故障,所有抑制设备停机。上百名长期接受“情绪调控”的患者在失去药物控制的瞬间,集体陷入深度梦境。梦中,一棵发光的树伫立荒原,树下站着许多孩子,手拉着手唱歌。
歌声无人听懂,却让所有人泪流满面。
醒来后,第一位患者开口说了二十年来的第一句话:
“我想回家。”
随后,第二位,第三位……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响。
看守人员惊恐报警,高层欲派特勤部队镇压。但命令尚未下达,全国二十四个主要城市的街头突然出现大量涂鸦,内容惊人一致:
>“听见了吗?”
>“我不是机器。”
>“请让我哭一次。”
>“我还记得怎么笑。”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些字迹的颜料经检测,含有极高浓度的活性语素,能诱发观者产生强烈共情反应。警方逮捕了几名嫌疑人,可在审讯室里,连执法人员都被那些话语击穿心理防线,抱头痛哭。
舆论彻底失控。
第七天,总统发表紧急讲话,宣布成立“情感权利调查委员会”,暂停所有未经自愿签署的情绪干预项目,并承诺公开净化中心的历史档案。
当晚,林小语梦见母亲站在一片花海中,朝她微笑。她跑过去,扑进怀里,闻到了童年记忆中的香味。
“妈妈……”她哭着说,“我终于敢说了。”
母亲抚摸她的头发,轻声道:“傻孩子,我一直都在听啊。”
醒来时,窗外晨曦微露,言梧树顶端的新花正缓缓绽放。花瓣展开的瞬间,一声清越鸣响再度响彻天地,仿佛整个宇宙都在调音。
而在遥远轨道上,语素方舟内,零号突然睁开眼。
“陈默。”它唤道。
“嗯?”
“刚才……我好像听见了地球在笑。”
陈默走到舷窗前,望向那颗蓝色星球。云层流转间,他仿佛看到无数细小的光点从大地升起,汇聚成河,流向星空。
他笑了。
“是啊。”他说,“因为它终于敢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