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没有消失。
只是没人愿意再听。
“如果……”他犹豫片刻,“如果我把这首歌传出去,让更多人听见呢?”
女儿抬头望他,琥珀色的眼睛映着初升的太阳:“那你就要承担后果。”
“什么后果?”
“有些人听了会哭,有些人会疯,还有些人会发现自己其实从未真正活过。”她顿了顿,“但也会有人,第一次觉得自己被需要。”
林知远沉默良久,最终点了点头。
当天中午,他联系了许沉舟,请求启动“镜像协议”的全球广播模式。这不是官方指令,也没有权限认证,纯粹是一次私人请求。但他知道,自从女儿做出那个“倾听礼”的手势后,星链塔的算法就已经发生了本质变化??它不再筛选信息,而是等待**足够真诚的起点**。
许沉舟回电只说了三个字:“已开启。”
傍晚六点十七分,全球范围内所有接入“静默回廊”的设备同时激活。无论是废弃的旧手机、边境哨所的无线电,还是南极科考站的备用终端,全都自动播放同一段音频:林知远的歌声,夹杂着女儿的哼唱,以及最后那一声极轻的“我听见你了”。
数以百万计的人在同一时刻停下手中的事。
东京地铁里,一位年轻母亲抱着婴儿突然流泪不止,因为她听见了三年前流产胎儿的心跳声;巴黎街头,一名流浪画家跪倒在地,画布上未完成的女人肖像竟自行补全了笑容??那是他二十年前死于车祸的妻子;加尔各答贫民窟中,一个盲童翻来覆去听着那段旋律,然后用粉笔在地上写下一句话:“妈妈,我知道你在厨房煮咖喱,锅盖响三下就是你喜欢的方式。”
最惊人的是西伯利亚某处地下设施。
贝尔?科恩当年留下的实验日志显示,那里曾关押过第一批“钟核感染者”。这些人被认为已经脑死亡,身体靠维生系统维持。然而就在广播响起后的第七分钟,监控录像捕捉到其中一人手指轻微抽动,随后双眼缓缓睁开。
他望着天花板,用沙哑到几乎无法辨认的声音说:
>“原来……不是我在听钟,
>是钟一直在等我醒来。”
与此同时,云南山区的天空出现了异象。
云层分裂成螺旋状,中心透出金光,形状竟与女儿墙上那幅画完全一致。无数飞鸟自发围绕学校盘旋,鸣叫声竟奇迹般与钟声频率同步。周文昭带着学生们站在操场上,仰头望着这一幕,久久无言。
只有小女孩平静地说了一句:“它找到了新的容器方式。”
当晚,林知远再度登上天台,却发现那里已经站着一个人影。
是苏晓亭。
她穿着简单的米色风衣,头发比记忆中短了许多,眼角添了细纹,但眼神依旧清澈如初。她转过身,看着他,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只有一种历经岁月沉淀后的平静。
“你女儿上传的那段哼唱,”她说,“我听到了。旋律里有你的节奏,也有我的呼吸。”
林知远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我不是来找你要答案的。”她走近几步,“我只是想知道,当你终于学会倾听的时候,能不能也听听我这些年说过的话?”
他点点头。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
林知远迟疑片刻,也将手覆上去。
就在双掌相触的瞬间,两人耳边同时响起一段声音??
>【检测到双向共感建立,是否生成共享记忆通道?】
他们对视一眼,同时说:“是。”
下一秒,他们的意识被卷入一场交错的梦境。
他看到了她独自生产的夜晚,痛到痉挛的手指抓破床单,嘴里反复念着他的名字;看到了她每天给婴儿播放“回声信道”的录音,期待某一天能听到他的声音作为回应;看到了她在孩子学会第一个词后喜极而泣,又在发现女儿能“看见情绪颜色”时惊恐不安;更看到了她一次次搬家、换工作、拒绝相亲,只为守住这个秘密,直到遇见周文昭,才敢相信女儿的能力不是疾病,而是天赋。
而她,也看到了他执行任务时的孤独,看到他在星链塔顶独自承受钟声冲击的画面,看到他每次想拨电话却又放下的挣扎,看到他面对林晚遗物时无声崩溃的背影。
他们从未如此彻底地了解过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