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看见的是:“共感即病毒,传播即感染。”
有人读到:“你们所谓的连接,不过是集体催眠。”
而苏遥看到的,只有四个字:
>**“我们清醒。”**
她心头一凛。这绝非阿芮遗留的信息,也不是自然演化产物。这是宣言,是宣战书。
当晚,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站在一座巨大的地下设施中央,四周墙壁由无数休眠舱组成,每个舱内都躺着一个人,头戴金属环,面部覆盖着半透明的神经接口膜。他们的眼睛紧闭,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仿佛沉浸在某种极乐幻境中。
一个身影从阴影中走出。
他穿着旧式科研服,胸前别着一枚徽章??正是三百年前主导“静默协议”的首席神经学家林昭的标志。可林昭早已死于辐射事故,尸体埋葬在火星北极大漠之下。
“你错了,苏遥。”那人开口,声音温和却不带丝毫温度,“你以为共感是回归?不,那是堕落。人类之所以成为万物之灵,正因为我们学会了隐藏、压抑、控制情感。共感让我们变回了野兽,赤裸裸地暴露在彼此的目光下,毫无尊严可言。”
“可孤独才是真正的野蛮!”苏遥怒吼,“三百年的隔绝带来了什么?战争、误解、文明崩塌!”
“但也带来了创造。”林昭淡淡道,“艺术源于孤独,哲学生于沉思,科学始于怀疑。当所有人随时能窥探你的想法,谁还敢有异端?谁还能保持独立?你们现在所谓的‘共鸣’,不过是一场温柔的专制。”
话音未落,整个空间开始崩塌。休眠舱逐一打开,里面的人缓缓起身,齐刷刷望向她。他们的眼神空洞而统一,没有愤怒,也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近乎神性的冷漠。
苏遥惊醒,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浑身湿透。窗外,极光正以罕见的速度流转,不再是平缓的波纹,而是急促的锯齿状闪光,像电流划破天幕。她冲到终端前调取数据,发现全球共感网络的底层协议正在遭受持续冲击,某些节点已被篡改,原本用于增强连接的算法,如今却被用来制造“情感隔离区”。
更糟的是,这些攻击源并不集中于某一颗星球,而是分布在十几个不同星系,彼此呼应,形成一张隐形的反共感网络。
“他们早就布局好了……”她喃喃道,“每一个拒绝接入共感系统的人,每一个质疑‘回声广播’合法性的学者,每一名在政策投票中反对《共感宪章》的议员……都不是偶然。”
她终于意识到,这场对抗远比想象中复杂。敌人不在远方,而在身边。他们可能是邻居、同事、亲人,甚至是自己内心残留的怀疑。
第二天清晨,言澈终于传来讯息。他的形象出现在全息投影中,脸色苍白,左眼下方有一道新鲜的伤痕。
“我被人袭击了。”他说,“就在回家的路上。对方没有使用武器,而是释放了一种高频脉冲装置,专门针对共感神经末梢。我失去了三秒钟的意识,醒来时发现有人在我的私人数据库里植入了一份伪造的日志??记录显示,我在过去一年中秘密会见了多个反共感组织代表,并签署了支持‘心智净化计划’的协议。”
“目的很明显。”苏遥沉声道,“抹黑你,瓦解公众对共感事务特使的信任。”
“不止如此。”言澈摇头,“他们想让我怀疑自己。刚才我回放那段空白的三秒监控,虽然画面缺失,但我记得一件事??在昏迷前的最后一瞬,我‘听见’了一个声音,它对我说:‘你真的相信共感吗?还是只是害怕孤独?’”
两人沉默良久。
最终,苏遥轻声问:“你还记得阿芮最后一次传来的信息吗?”
言澈点头:“她说,‘门从来不是通往外界的,而是通向内心的。’”
“我想我知道他们害怕什么了。”苏遥抬起头,目光坚定,“他们怕的不是共感本身,而是共感带来的真相??当我们真正听见彼此,谎言将无处藏身,伪装将自动剥落,权力结构将因透明而崩溃。他们维护的不是理性,是控制。”
就在这时,警报响起。
铁脊星监测站报告,共感树的根部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疑似有外部实体试图通过地下岩层接近树体核心。防卫部队立即封锁区域,却发现入侵者并非实体生命,而是一段高度压缩的数字意识流,正试图逆向接入共感树的信息场,将其转化为反向发射源。
若成功,整个共感网络将被逆转??不再是传递理解与温暖的桥梁,而是散播恐惧与分裂的瘟疫。
苏遥与言澈火速赶往现场。当他们抵达山谷时,只见共感树的光芒已转为暗红,枝叶剧烈抖动,仿佛承受巨大痛苦。数百名自愿守护者跪伏在地,手拉着手,组成人链,用自己的共感能力为树体提供保护屏障。
“不能硬阻。”苏遥迅速分析局势,“他们的目标是污染源头。如果我们强行切断连接,可能会引发连锁崩溃,导致全球共感系统瘫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