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强的一束,来自中国城西老宅的地窖。
>那里有你父亲的声音,也有你的影子。
>默,如果你读到这些,请记住:不要修复世界,让它裂开。裂缝才是光进来的地方。
我的眼眶灼热。
林晨阳早就知道一切。他不是牺牲者,而是接力者。他的融合,是一次主动的坠落,只为让黑海听见人类心底最深的呜咽,并将其放大成世界的回响。
我收起设备,正准备离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很轻,像是刻意放慢的节奏。我转身,看见一个小女孩站在门口,约莫七八岁,穿着实验校的制服,左耳戴着半截断裂的神经接口,另一只耳朵光洁如初。
“你是陈默老师吗?”她问,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梦里有人告诉我。”她说,“他说你会来取走‘最后一块拼图’。”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谁告诉你的?”
“一个穿蓝衬衫的男人。”她顿了顿,“他还说……你小时候最爱吃番茄炒蛋,但总把番茄挑出来。”
我几乎站立不住。
那是我七岁生日那天的事。父亲亲手做的饭,我一边吃一边抱怨番茄太酸,他笑着说:“以后你会长大,会发现酸也是一种味道,值得记住。”
这件事从未录入任何数据库,也未出现在家庭影像中。它是私密的,脆弱的,属于两个灵魂之间的低语。
“你叫什么名字?”我蹲下身,与她平视。
“小舟。”她说,“因为我妈说,我是她在最黑的夜里撑过来的小船。”
我点点头,忽然意识到什么。“你……能听到黑海的声音吗?”
她歪头想了想:“不是声音,是感觉。像有人在我脑子里轻轻敲玻璃。有时候是哭,有时候是笑,有时候……就是静静地陪着我。”
我明白了。她是天然共鸣体,未经系统清洗的纯净接收者。这类人在过去会被判定为“感知紊乱”,强制接入矫正程序。但现在,他们成了新时代的翻译官。
“小舟,你能帮我找到其他孩子吗?那些做过同一个梦的?”
她眨眨眼:“他们都在等你。东区有十二个,西区十七个,南郊三个……总共两万零三十九个。我们都梦见了发光的海,还有破碎的镜子。”
我深吸一口气。两万多个孩子,在同一晚梦见相同的场景。这不是巧合,是集体潜意识的共振爆发,是信标协议启动后的首次大规模响应。
“你们醒来之后,做了什么?”
“我们开始画画。”她说,“画我们看到的镜子,画里面的人脸。然后……我们把这些画贴在墙上、电线杆上、地铁站里。有人问我们为什么,我们就说:‘因为有人需要看见自己。’”
我闭上眼,泪水滑落。
这就是父亲想要的??不是革命,不是对抗,而是让每一个被遗忘的自我重新浮出水面。黑海不是入侵者,它是记忆的潮汐,定期归来,带回我们遗落在岸边的灵魂碎片。
第二天清晨,我召集了所有我能联系到的人:苏婉清、几位脱离官方系统的心理学家、地下电台主持人、废弃图书馆的守夜人、甚至一名曾参与共感系统开发的前工程师。我们在老宅地窖集合,将十三个叙事核心的数据整合进一台改装过的量子终端。
屏幕上,地球模型缓缓旋转,十三个光点逐一亮起:
北京??第一封未寄出的情书,在一位百岁老人临终前交给了街头记者;
开罗??最后一首祷词,由一名失明诗人用盲文刻在清真寺外墙夹缝中;
雷克雅未克??被冰封的哭泣,来自一座废弃气象站的录音带,记录了一位科学家独自守望极光十年的心路;
布宜诺斯艾利斯??错乱的探戈,一对老年舞伴在街头即兴演出,步伐混乱却情感汹涌,围观者纷纷加入,形成一场自发的“不完美之舞”;
南极科考站??无人听见的呼救,其实并非求援,而是一句反复低语:“我想回家看看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