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归问:“你要去哪儿?”
他望向地图上最后一个标记??北极荒原深处,传说中第一块心语砖的铸造之地。那里埋着“归音工程”的源头,也封印着最初被抹除的那句话。
“去找一句话。”他说,“一句所有人都忘了,但它才是开始的那句。”
数月后,极地风雪中,一座冰窟浮现眼前。入口刻着古老铭文:“言出即缚,默然方生。”
林守言点燃火把,走入其中。冰壁之内,冻结着无数扭曲的人影,皆张口无声。他们是最早的反抗者,被活生生封存在“静默之刑”中,灵魂困于言语无法出口的永恒折磨。
他一步步前行,直至中央祭坛。台上立着一块纯白石碑,未刻一字。
他明白,这就是起点。所有的禁言,始于对“第一句话”的恐惧。
他伸手抚碑,闭目冥想。意识沉入最深的记忆之河,追溯到人类第一次开口的瞬间??不是命令,不是祷告,不是法律,而是一个婴儿望着母亲时,无意识发出的咿呀。
那是最原始的呼唤:**“啊……”**
可就在他即将触碰到那个音节时,冰窟剧烈震荡。一群身穿银甲的“言卫”破雪而入,领头者摘下头盔,竟是当年无墙书院的一名同窗,如今已是共声律最高执行官。
“陈玄,不,林守言。”那人冷冷道,“你以为打破几块砖、救几个孩子就能改变什么?语言的本质就是权力。没有约束的言语,只会带来混乱。我们所做的一切,是为了秩序。”
林守言静静看着他:“那你告诉我,你们禁止的,究竟是谎言,还是真相?”
“都是。”对方毫不迟疑,“任何不受控的声音,都是威胁。”
“包括爱?包括悲?包括思念?”
“包括一切。”
林守言笑了。他不再辩驳,只是走上祭坛,面对石碑,深吸一口气,然后??
开口。
不是呐喊,不是宣言,而是一声极轻、极柔的叹息,像风吹过荒原,像雨滴落入深潭。
可就在这一声之后,石碑缓缓裂开,一道纯净的光从中溢出,照亮整个冰窟。那些冻结的人影开始融化,他们的嘴终于能动,发出千年来第一声:
“我想回家。”
“对不起。”
“我爱你。”
言卫们呆立当场,手中的武器掉落。他们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过这样毫无修饰、毫无目的的话语了。
林守言走出冰窟时,风雪已停。他回头望去,整座冰山正在消融,化作一条奔涌的河,流向大地深处。
他知道,这场战争永远不会真正结束。
会有新的枷锁,新的谎言,新的沉默。
但也会有新的孩子,在河边用树枝写字;
会有新的母亲,在梦中听见孩子的呼唤;
会有新的灵魂,在绝境中说出那句:“我害怕。”
而他,只需记住一件事??
语言不死,因为它本就生于人心最柔软的地方。
前方,晨光初现。
他迈步走去,身影融入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