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回到帐中时,姜璎正抱着膝盖窝在被子里,手中捧着一杯热茶,面前的小茶几上还放着一杯。看到他进来,她将面前那杯冒着热气的茶推过来,期待地望着他。
她就这样轻易地接受了他的存在,对他一点防备心理都没有吗?
辛沉默地坐到一旁,将茶杯端起来,迟迟没有心情喝一口。
姜璎也不介意,抬头望向帐篷顶端。头顶上方忽然开始传来沙沙的声响,伴随着呼啸的狂风,声音越来越大,让人有一种帐篷会在这样的声响中摇摇欲坠的错觉。
“这就是砂雨吗?”她问。
原来辛说的要变天了并非假话。
死亡沙漠气候恶劣,其中砂雨会让军队寸步难行,曾经无数冒险者都埋葬在这样的险境之中。帝国军的帐篷用了特殊的涂层,才不会被砂雨腐化侵蚀。
她捧着茶杯又喝了一口,胸腔暖暖的。等了一会儿,只等到辛淡淡地“嗯”了一声。
姜璎不清楚他刚刚在帐外聊了些什么,从回来后他就仿佛有什么心事似的,整个人都浸泡在一股低气压中。
她放下茶杯,抱着膝盖撑着下巴,望着被风吹得向内鼓动的帐帘。
“我之前听羽涅说,死亡沙漠的极端天气会让兽人消耗更多的精神力。”
羽涅羽涅羽涅。她口中为什么总会有那么多其他的人,还只是一个认识不久接触不多的兽人军医。
身为“宿珩”的自己却没有被她提及,她就这么不在意他。
辛隐忍着酸涩的情绪,冷漠地抬眼:“你想说什么。”
姜璎垂下眼睫,将脸埋进膝盖间,声音也跟着变得闷闷的,嗡嗡的:“不知道阿珩……”
“——!”
他顿时紧绷起脊背在原地不敢呼吸,生怕听漏了什么。
可她只开了个头,又不说下去了。
辛的情绪被吊在这里不上不下,抓心挠肝痛苦不已,表面上还要装作事不关己,对她的下文毫不在意。
可他静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出言试探:“遇上帝国的精英部队,不可能有生还的可能。你根本不需要担心什么极端气候。”
一时间,帐篷内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和砸在幕帘上窸窸窣窣的风砂。
辛冷着脸,想看清楚她的表情,可姜璎始终埋着头,没有给他窥视的机会。
她也会伤心,也会痛苦吗?
他不敢确定。
过了好一会儿,姜璎才抬头看他:“阿珩说过他不会迷路,我的小狗一定会找到我的。”
狂喜,酸涩,迷茫。多种情绪混杂着,堆积在辛的胸腔里,搅得他心烦意乱。
她对于“宿珩”会回来的笃定,让他似乎隐隐抓住了什么,可重新回到初始的称呼,又让他因她反复的认知障碍焦虑。这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去找寻她可能也对他有感情的证据,更何况此刻他只是一个外人,连就着这句话继续提问下去的立场都没有。
而就在他沉默着纠结的时候,姜璎缩进了厚重的棉被中,将自己层层包裹起来。
“我有点困了。”她含含糊糊说道。
声音被棉被裹着,也听不出情绪。
辛没有身份对她说晚安。
他犹豫着要不要对她说一句“睡吧”,但张了张口,梗塞在喉咙里,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最终也没能挤出来。
姜璎捂在被子里,倾听着外面的动静。辛似乎仍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面前的茶凉透了也没有喝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