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出宫门,穿过熙攘的洛阳街道。
一路向着城外军营行去。
车厢内,与来时试图营造的亲昵商讨氛围截然不同。
此刻被一种近乎凝固的死寂所笼罩。
刘?背靠软垫,双目微阖。
面。。。
少年走出信史殿时,阳光正斜斜地洒在石阶上,映出他长长的影子。风从南面吹来,带着初春的湿润与槐花的香气。他站在台阶尽头,久久未动,仿佛双脚被钉入时光的缝隙里。同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走吧,天快黑了。”
少年点头,却仍回望那座青瓦飞檐的殿宇,低声说:“我曾祖父不是英雄,也不是恶人……他是个人。”
这句话飘在风里,没人应答,可它像一颗种子,悄然落入这片由记忆浇灌的土地。
数日后,少年独自踏上西行之路。他没有带随从,也没有向家族禀告,只背了一个布囊,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和那枚忆玉。他知道那个村子的名字??云溪村,在陇西边境,曾是边防屯兵之地,如今早已荒芜,只剩断壁残垣与野草疯长。
途中经一小镇,夜宿驿站。隔壁房间传来争执声。
“你爹当年若不说出真相,咱们家怎会落得如此?”一个妇人哭喊。
“可他不说,我心里就踏实吗?”男子声音沙哑,“我知道他杀了人,藏了二十年。可直到他在问心亭上传了那段记忆,我才真正看见他……原来他也痛苦。”
妇人哽咽:“可孩子在学校被人指着骂‘杀人犯的儿子’,你怎么忍心?”
男子沉默良久,才道:“那就让他们知道,人不是只有一面。我要写一份共述稿,讲他后来如何救火、修桥、捐粮赈灾……不能让他一生,只剩那一枪。”
少年听着,默默起身,从布囊中取出纸笔,在昏黄油灯下记下这段话。他忽然明白,阿织所说的“流动的历史”,正是由千千万万这样微小而真实的补叙构成的。
七日后,他抵达云溪村。
荒村静寂,唯有风吹枯草簌簌作响。一座老屋前,半堵墙上还残留着斑驳的“忠”字,已被藤蔓缠绕大半。他在废墟间徘徊,忽见角落有一方矮碑,刻着七人姓名,无墓无坟,仅以石圈围之。碑前放着几束干枯的野菊,显然有人定期祭扫。
一位白发老妪拄拐而来,见少年伫立碑前,便停下脚步。
“你是……哪家的孩子?”她问。
少年犹豫片刻,报出曾祖父的名字。
老妪浑身一震,眼神骤然锐利:“你是李承业的后人?”
“是。”
她冷笑一声:“你还敢来?”
少年不退反进,深深一拜:“我来替他道歉。”
老妪愣住。
他缓缓道:“我看过他的记忆。他执行了命令,但每晚都梦见你们喊他的名字。他后来一生行善,不敢提此事,连儿子都不知真相。直到临终前,才在共语堂留下遗言??他说,若有来世,愿为七人守坟十年。”
老妪的手微微颤抖,泪水顺沟壑纵横的脸颊滑落。她扶着碑角,声音低如呢喃:“那七人里,有一个是我哥哥……我等了一辈子,就想听一句‘对不起’。可活着的人说不出,死了的人又来不及说……”
她抬头望着少年:“你不是他,可你来了。这就够了。”
当夜,少年留宿村中唯一尚存屋顶的祠堂。老妪送来一碗热粥,坐在门槛上看月。
“你知道这村子为什么空了吗?”她问。
“为何?”
“因为大家都怕。”她说,“怕提起过去,怕揭开伤疤,怕发现自己敬重的人做过错事,怕自己也被后人审判。于是走了,逃了,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少年轻声道:“可遗忘才是最深的背叛。”
老妪怔了怔,忽而笑了:“这话,像极了当年那位南来的先生。”
“谁?”
“姓陈,名延。十年前路过此地,住了半月。他劝我们重建共语点,说‘死人不该替活人背罪,但也不能让活人忘了死人’。可惜没人听。”
少年心头一震。陈延?那个曾在西域建立“吟语塔”的老师?他竟也来过这里?
次日清晨,少年在祠堂梁柱间发现一道刻痕,细看竟是半句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