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即不动声色地引下大劫灾星的一缕星芒，像之前刺入那些信教散修体内那样，在贾秘的身上轻轻“扎”了一下。
于是，同样的，他感觉到了??贾秘的身上也被气运笼罩。
那不是太一气运，太一气运他自己。。。
夜已深，半归亭外的山雾如纱般缭绕，松针上凝着露水，一滴一滴坠入石阶缝隙。那两盏茶灯依旧亮着，灯光在风中微微摇曳，却不曾熄灭。桌面上的花瓣随风轻移，拼成的“昭然”二字悄然散开，又缓缓聚拢，仿佛天地间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反复书写这个名字。
林昭的飞船早已穿越星域边界，进入一片被称作“虚忆海”的混沌地带。这里没有星辰，也没有时间的刻度，只有漂浮的记忆残片，像碎玻璃般悬浮在黑暗中，折射出零星光影。有些是婴儿的第一声啼哭，有些是临终前未说完的遗言，更多的，则是那些被遗忘到连梦都懒得重现的日常??一碗热汤的香气，雨天共撑一把伞的温度，老屋檐下燕子归巢的鸣叫。
飞船外壳因长期穿梭于忆能乱流而布满裂纹，但内部的忆核仍在稳定跳动，如同一颗不肯停歇的心脏。它吸收着周围的记忆碎片，将其净化、归类，再通过星链网络传回地球的唤名堂遗址。每一束数据流抵达时，通天碑林便会有某一块石碑微微震颤，继而浮现出一个名字??或是一个音节，一段旋律，甚至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轮廓。
林昭靠在驾驶舱的软垫上，闭目调息。他的身体早已不是凡胎，而是由忆能重塑的“记体”，可即便如此，灵魂的负荷仍如万钧压顶。他梦见自己站在一片无边的麦田里，母亲站在远处向他招手，可每当他靠近，她的身影就淡去一分。他拼命奔跑，喉咙里喊不出声音，直到惊醒，额角冷汗涔涔。
“你还撑得住吗？”通讯器中传来谢临川的残影低语，声音断续如风中残烛。
“还撑得住。”林昭睁开眼，指尖抚过胸前的忆核，“只要还有人愿意记住，我就不能停下。”
话音未落，飞船猛然一震，警报声尖锐响起。舷窗外，原本静止的虚忆海骤然翻涌，无数记忆碎片开始旋转、聚合，形成一道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浮现出一座倒悬的塔??正是忆时塔的镜像，但通体漆黑，塔身缠绕着铁链般的符文，每一道都渗出暗红血痕。
“这是……‘逆忆塔’？”林昭瞳孔骤缩。
“是画皮卷最后的防线。”谢临川的声音透出罕见的凝重，“它藏在所有被强行抹除的记忆交汇点，镇压着最不该被唤醒的真相。”
林昭沉默片刻，忽然笑了：“那就更该去了。”
他启动飞船的忆能增幅系统，将忆核输出调至极限。飞船如一支穿云之箭，直扑漩涡中心。就在即将撞入的瞬间，整艘船被一股巨力撕扯，意识猛然剥离躯壳，坠入一片灰白世界。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只有无数面镜子立于虚空，每一面都映照出不同的林昭??五岁抱着父亲痛哭的他，十岁在实验室目睹母亲消散的他，十五岁第一次拿起画笔却被长老呵斥的他，二十岁在忆门内与谢临川对峙的他……还有无数个他，从未存在过的他：成为将军的他，隐居山林的他，堕入魔道的他，放弃守忆使命的他。
“你以为你在拯救记忆？”一道声音从镜中传来，冰冷而熟悉，“你不过是在重复他们的痛苦。”
林昭抬头，看见最大的一面镜中走出一个“自己”。那人穿着黑袍，眼窝深陷，手中握着一卷泛着幽光的画轴??正是《幽冥画皮卷》的真本。
“你是谁？”林昭低声问。
“我是你选择遗忘的那一部分。”黑袍林昭冷笑，“是你每一次想放弃时，心底那个声音的化身。你以为自己在对抗遗忘，可你真正害怕的，是记得太多。”
林昭不语，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尖凝聚一缕忆能。
“杀了我，你就能继续前行。”黑袍林昭张开双臂，“可你真的忍心吗？这些记忆，这些痛苦，哪一个不是你亲手背负的？母亲死前没说出的话，父亲临别时藏起的泪，苏砚为情所困千年的悔，谢临川为道牺牲的孤寂……你记得所有人，却唯独忘了放过自己。”
林昭的手微微颤抖。
“不如忘了吧。”黑袍林昭轻声说，“像画皮卷最初设计的那样，让所有人解脱。没有爱，就没有痛；没有记，就没有伤。这才是真正的清净。”
风起，吹动林昭的衣角。他忽然想起那个南极冰盖下的录音舱，那句“我们曾尝试相爱”。他也想起火星儿童乐园里那块石碑，想起太平洋沉船中的家书，想起老太太点燃忆烛时那句“阿强，娘想你了”。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里浮现出一道极细的疤痕??是他五岁时被樱花枝划破的，早已愈合，却一直记得。
“你说得对。”林昭终于开口，声音平静，“记得，确实很痛。”
他顿了顿，抬眼直视镜中的另一个自己。
“可正因痛过，才知爱是真的。正因记得，我才知道自己活过。若连痛都要抹去，那人活着，与傀儡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