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章淡淡地一笑。
两人的目光再次对视后，徐永年郑重其事地讲了一个湘省副市长的往事。
这位副市长本来年轻有为，按照仕途规划，很快就能主政一方。
但因为他做事认真，刚直不阿，处分了下面的一个处长。
从此，这个处长就和他结下了梁子。
每当副市长提拔履新之际，这位处长就大肆实名告状。
所列举的罪名，有的牵强附会，有的多少有些光影。
要命的是，在晋升履职时，遇到举报，上级组织部门和纪检就必须核实调查。
一来二去，即使调查后不完全属实，但总有一些可认定可不认定的东西，呈到领导的桌面。
最终的结果，这位本来前程似锦的副市长，磕磕绊绊，耽误了多次晋升的机会，最后只落得个副省级待遇退休，壮志未酬。
讲完这个故事，徐永年走到书柜前，抽出一本泛黄的《资治通鉴》，书页间夹着的干枯银杏叶簌簌飘落。
“范仲淹在《岳阳楼记》里写了‘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可若没有审时度势的智慧，空有一腔热血又如何济世？”
“所以当了官，就必须有官场的思维。”
徐永年的话戛然而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陆九章脑中在消化，办公桌上的电脑突然发出“叮咚——您的好友‘杏林春满’偷了您的菜！”的提示音，音调活泼得像突然闯入严肃课堂的课间操音乐。
两人同时愣住。
徐永年的耳根瞬间涨红，手忙脚乱地去关电脑，却不小心碰倒了一旁的青瓷笔洗，“当啷”声中，几支毛笔滚落在地。
“这、这台老电脑局里没人用……”徐永年弯腰捡笔，“这阵子流行这个，我老伴非让我帮她盯着菜园子。”
陆九章强忍着笑，视线扫过电脑屏幕。
桌面壁纸是泛黄的《黄帝内经》书页，右下角的QQ农场窗口里，几棵虚拟青菜在微风中摇晃，旁边还蹲着只戴着墨镜的偷菜小狗。
“徐局的菜种得不错。”陆九章憋着笑，“不过偷菜熬夜伤肝，您这心肾不交的症候，怕是有一半功劳在这儿。”
徐永年尴尬地咳了两声，索性破罐破摔：“不瞒你说，我还给孙德昌的菜田放了虫。他总说我不懂望闻问切，我就偷偷在虚拟世界‘以毒攻毒’。”
这话让陆九章想起会议室里孙德昌攥紧紫砂壶的模样，终于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阳光穿过百叶窗，在两人中间的地板上织出一片明暗交错的格子，像极了QQ农场的菜地划分。
“我有些明白了，”陆九章指着屏幕上的偷菜小狗，“连虚拟世界都讲究‘君臣佐使’，偷菜得放虫，防虫得施肥。或许官场和医场，本质上都是在平衡中求生机。”
徐永年赞许地点头，突然指着电脑右下角：“等等，我的萝卜熟了！”
两人看着屏幕上蹦出的“收获100金币”提示，竟同时笑出了声。
笑声中，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悄然消散。
徐永年索性打开农场，嘴里道：“小陆啊，干脆我替你在农场里种棵人参，平时我帮你看着。”
说着，他的手指笨拙地在上面操作。
陆九章瞥见QQ农场里果然多了株虚拟人参，旁边还挂着个小牌子：
“此菜已被陆大夫查封，擅自采摘者——银针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