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什么要留下棋局?”我问。
“因为总得有人记得,我们也曾渴望被听见。”她说完,转身走向湖心,身影渐渐透明。
醒来时,眼角湿润。
冬至日凌晨,我启动设备,校准方位。两点十七分整,远方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嗡鸣,如同琴弦轻拨。几乎在同一瞬,萤石吊坠爆发出柔和青光,光芒顺着铜丝蔓延,在空中勾勒出一段模糊影像:
依旧是央金,但她年轻了许多,正坐在一台老式录音机前。画面外有说话声,是林振邦:“你确定要这么做?一旦启动‘自我湮灭’程序,就再也无法回头。”
她点头:“但我们不能让声网成为永生的牢笼。死去的人不该被迫一直说话。可……我也希望未来有人知道真相。”
录音继续播放:
“我们发现了‘回声增殖’现象。长期暴露在高频共振场中的人,其意识碎片会在系统中不断复制、变异,最终形成独立于本体的伪人格。阿旺不是叛逃,他是被‘另一个自己’取代了。我们切断信号,不是为了阻止交流,而是为了终止这场畸变。”
画面切换,出现一群人在地下实验室忙碌的身影。镜头扫过一张张疲惫的脸,最后停在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身上??他正调试一台大型设备,标签写着:“ProjectEcho-Birth”。
“我们以为能让逝者开口是奇迹,”央金的声音颤抖,“可当我们听见亡者说出他们生前从未想过的话时,才明白……那不是对话,是窃取。而最可怕的,是有些人开始依赖这种虚假的陪伴,宁愿相信死人也不愿面对活人。”
影像戛然而止。
我呆坐在原地,浑身冰冷。
原来如此。
所谓的“静默协议”,不只是对外部势力的防御,更是对内部执念的清算。阿旺的消失、K19断路、雪崩引爆……一切并非背叛与牺牲,而是一场悲壮的止损。他们宁可用生命封印系统,也不愿看着人类陷入与幻影对话的深渊。
而现在,我所做的,是否正在重蹈覆辙?
我猛然拔掉电源,熄灭所有装置。萤石光芒渐弱,最终归于沉寂。
天亮后,我将石碑上的血字轻轻抹去,用炭笔在旁边写下新的句子:
**“此局已休,谢君落子。”**
然后转身离去。
回到南方小镇,我重开茶馆,依旧不与人对弈。只是每逢雷雨将至,总会把那枚萤石拿出来,放在窗台上。它不再发热,也不再发光,仿佛真的沉睡了。
直到一个月后的傍晚,那个男孩又来了。
他母亲笑着说:“这孩子这几天总念叨您这儿的石头,非要再来一趟。”
我笑了笑,没多言,只把他带到里屋,拿出萤石递给他。
他捧着看了很久,忽然抬头问我:“叔叔,梦里的阿姨说,谢谢你听完了她的故事。”
我怔住。
他接着说:“她说,现在轮到你讲自己的了。”
我缓缓蹲下,与他平视,轻声说:“好啊。你想听一个关于风、湖、和一首没人会唱的歌的故事吗?”
他用力点头。
窗外,暮色四合,第一缕晚风拂过屋檐,轻轻叩响了竹帘。
像是一声久违的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