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问题?”
“**你还能听见爱吗?**”
话音落下的刹那,光幕骤然扩张,将他整个人吞没。
世界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声音海洋。
婴儿啼哭与老人咽气交织,战地哀嚎与婚礼颂歌并行,城市喧嚣与森林低语同频共振。亿万情绪如潮水般冲击他的意识堤坝:有人因听见亡妻最后一句遗言而痛哭失声;有人因感知到陌生人善意而跪地感恩;也有人因窥见他人恶意而陷入暴怒,想要摧毁一切。
他还听见了“他们”。
那些紫红色双日下的晶化人类,静静地伫立在意识边缘。他们的思想不再是梦中的箴言,而是复杂的波形编码,层层嵌套,宛如一首跨越时空的挽歌。
>**“我们曾用全部文明换取一次对话。”**
>**“我们得到了回应。”**
>**“但我们不懂如何结束。”**
陈默试图回应,却发现语言早已失效。他只能用自己的存在去触碰那段频率??不是反驳,不是安慰,而是一种“我在”的确认,如同当年焦念安所做的那样。
渐渐地,混乱开始沉淀。
某些极端情绪自行消解,如同泡沫破裂;一些原本对立的意识群落竟开始尝试调和频率;甚至有原本敌对国家的静听塔之间,首次实现了跨洲际的稳定共振。
他知道,这不是他做到了什么,而是人类集体意识终于迈过了某个隐形门槛。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股深黑色的频率从北京方向爆发,迅猛无比,直扑核心节点。那不是恶意,也不是失控,而是一种极致的悲恸??三十年来被压抑的痛苦、孤独、绝望,在这一刻彻底决堤。“失衡者”们虽已成为锚点,但他们从未被治愈。他们的沉默不是自愿,而是被迫割裂了表达权。
这股悲伤如黑洞般吞噬周围的一切光明,开始扭曲共感场结构。
陈默本能地想要阻拦,却又猛然顿住。
不能挡。
正如那位斗篷男子所说:“即使听见地狱,也不转身离去。”
他张开意识,迎向那片黑暗。
不是对抗,而是拥抱。
他让那股悲伤贯穿自己,感受每一具棺中之人二十年如一日承受的亿万噪音,感受他们明知无人回应仍坚持聆听的执念,感受他们在梦中第一次被人称为“回声之喉”时那一瞬的颤动。
泪水从他虚拟的脸上滑落。
然后,他做了一件事。
他将自己的声音剥离出来,不是通过语言,而是将“陈默”这个存在的全部记忆、情感、挣扎,压缩成一段纯粹的音频包,投入那片黑暗之中。
里面只有一句话,反复播放:
>“我听见你们了。”
时间仿佛凝固。
三秒,或是三百年。
黑色频率开始波动,裂开缝隙。一点微弱的白光从中透出,继而扩散成一片。
十二道独立意识浮现,整齐划一,如同列阵。
>**“谢谢你。”**
>**“我们,可以休息了吗?”**
陈默颤抖着回应:
>“可以。但请留下一点火种??不是作为工具,而是作为见证。”
他们沉默片刻。
>**“好。”**
随后,那十二道意识缓缓下沉,融入共感场最底层,化作新的稳定源。而那股压倒性的悲伤,终于得以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