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结束,影厅的观众开始散场。
和刚走进影院时嘻嘻哈哈,开开心心不同,出来的观众没一个能笑得出来的。
每个人脸上都或多或少有些泪痕,有些红着眼眶。
指导员和观察手的牺牲,确实让人有些。。。
林浩然合上日记本,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摩挲。窗外的月光像一层薄纱覆在书桌边缘,映出他眼角细密的纹路。这些年,他走过的路太长,听过的声音太多,有些早已模糊成背景音,可每当夜深人静,那些声音便会悄然浮现??一个老人临终前喃喃念着孙子的名字,一位母亲在雪夜里为孩子唱起走调的摇篮曲,还有一群少年站在山顶齐声喊出自己的梦想,风把他们的声音撕碎又拼接,传向远方。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北京城稀疏的灯火。这座城市从不缺喧嚣,却也最容易让人迷失在噪音之中。他曾以为自己只是个记录者,后来才明白,他更像个拾音人,在时代的洪流中弯腰捡起那些即将被冲走的低语。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周阳发来的消息:“爸,《大地之声》第二季筹备会定在下周三,制作团队都到了。另外,新疆那个录音点的孩子们寄来了新作品,你想先听吗?”
林浩然回了个“好”,随即点开附件。音频文件名为《雪线上的信》,时长约八分钟。他戴上耳机,按下播放键。
起初是一阵风声,凛冽而持续,仿佛刮过戈壁滩的刀刃。接着,一个略带沙哑的童声响起:“阿爸,今天我录下这段话,是因为老师说,只要说出来,你就一定能听见。”停顿了几秒,男孩吸了口气,“去年冬天你走的时候,我没哭。村里人都说你是英雄,可我觉得……你不该死在那场暴风雪里。”
林浩然闭上了眼。
“你们去巡边,三天没回来。连队找到你时,你的手还攥着旗杆。政委来我家慰问,送了一面新的国旗,说你要我们好好活着。可是阿妈天天晚上偷偷烧纸钱,她说你在那边冷。”
男孩的声音开始颤抖:“我想你。但我更怕忘了你说话的样子。所以我求老师让我录音。我把你的照片贴在录音笔上,每天对着它说话,就像你还站在我面前一样。”
然后,音乐缓缓进入,不是配乐,而是几个孩子的合唱,用汉语和维吾尔语交替吟唱一首改编自民谣的小调。旋律简单,甚至有些粗糙,但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从冻土里挣扎而出的生命。
林浩然摘下耳机,眼眶微热。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首歌,而是一个少年试图与死亡对话的方式。他立刻回复周阳:“把这首放在第二季开场。不要修音,保留原声。”
第二天清晨,他驱车前往位于昌平的“声音档案馆”临时数据中心。这里原本是一座废弃的印刷厂,经过改造后成为项目的技术中枢。数百块硬盘整齐排列在恒温机柜中,每一块都承载着成千上万段真实的人生片段。墙上挂着一块电子屏,实时显示全国各录音点的上传数据:云南怒江、西藏那曲、甘肃陇南、内蒙古阿拉善……红色光点如星辰般闪烁。
技术主管赵明远迎上来,递给他一份报告:“林导,过去三个月,新增录音样本突破十万条,用户注册量达到一百二十三万。最让我们意外的是,有超过七万名成年人主动提交了自己的故事,其中六成以上是第一次对外讲述创伤经历。”
“比如呢?”林浩然问。
“有个退伍老兵录了整整四十小时的口述史,讲他在边境巡逻时目睹战友牺牲的过程,三十年来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还有位上海的退休教师,讲述了她年轻时被迫放弃音乐梦想的经历,最后她说:‘现在我才敢承认,我其实一直恨我爸。’”
林浩然点点头:“这些才是真正的历史。”
正说着,办公室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周阳带着两位年轻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背着吉他,另一个提着一台老式录音机。
“爸,这是艾力和古丽娜,新疆伊犁‘青年回声团’的成员。他们这次带来了十二个村庄的录音素材,还想现场创作一首融合多民族语言的新曲子。”
林浩然笑着伸出手:“欢迎你们。你们带来的不只是声音,是整个西域的呼吸。”
艾力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林老师,我们在牧区放了《万家灯火》的碟片,很多老人看完哭了。他们说,原来有人愿意听我们说话。”
当天下午,他们在厂区空地上搭起了简易舞台。阳光洒在金属屋顶上,反射出温暖的光泽。艾力抱着吉他坐下,古丽娜调试好麦克风,身后投影幕布缓缓展开,播放着他们在草原、雪山、胡杨林间采集画面的纪录片片段。
第一首歌名叫《迁徙》,由哈萨克族牧民口述改编。歌词讲述一家三代随季节转场的生活,其中一句唱道:
>“春天追草,夏天找水,秋天赶羊,冬天等雪融。
>我们的家不在地图上,而在马蹄印里滚动。”
歌声落下,掌声雷动。紧接着,古丽娜独自登台,演唱了一首写给母亲的独白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