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说女人不该唱歌,怕招来厄运。
>可我在井边打水时,还是忍不住哼了起来。
>那天你打了我一巴掌,又哭了整夜。
>现在我终于明白,你不是讨厌歌声,
>你是害怕我也像外婆那样,因为唱了一首情歌,就被赶出村子。”
全场寂静。林浩然看见赵明远悄悄抹了眼角。
演出结束后,众人围坐在一起讨论《大地之声2》的结构。有人提议按地域划分章节,有人建议以情感主题为主线??孤独、思念、抗争、希望。争论激烈,却充满真诚。
最终,林浩然开口:“不如我们打破顺序。让听众随机抽取一段声音开始旅程。就像人生,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遇见谁的故事。”
大家都沉默了片刻,随后纷纷点头。
会议结束已是黄昏。林浩然独自留在档案馆大厅,站在那面尚未安装的镜子前。设计师曾问他为何坚持要放镜子,他说:“因为我们倾听别人的时候,其实也在照见自己。”
他想起十五年前拍《守灯人》失败后的那段日子。那时他刚从国外留学归来,满脑子艺术理想,拍了一部关于城市边缘人的纪录片,却被批“过于阴暗”“缺乏正能量”,最终只在小众影展放映一次便石沉大海。投资人撤资,团队解散,连女友也离他而去。他一度怀疑,是不是这个世界根本不需要真实的声音?
直到某天,他在胡同口遇到一位修鞋老人。老人看了他的片子,沉默良久,然后说:“小伙子,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让你拍我吗?因为三十年来,没人问过我叫什么名字。”
那一刻,他忽然懂了镜头的意义??不是为了展示苦难,而是为了让被遗忘的人重新拥有姓名。
如今,十五年过去,他不再是那个愤世嫉俗的青年导演,而是一个守护声音的守夜人。但他依旧记得那位老人的话,于是他把“记住名字”变成了项目的底层逻辑:每一段录音入库,系统都会自动生成一张“声音身份证”,包含讲述者姓名(或化名)、地点、时间、情绪标签,并附上一句由AI提炼的核心语句。
比如编号HUMANITY-2025-01的那篇作文,核心语句就是:“我要把他们的名字写进历史里。”
晚上回到家,妻子已经睡下。他轻手轻脚走进书房,打开电脑,登录内部管理系统。最新一条待审录音来自四川凉山,讲述者是一位十二岁的彝族女孩,名叫阿依。
标题写着:《我不想当网红》。
他点开播放。
“老师们都说我能读书,将来可以走出大山。可我现在每天都要拍视频,对着手机笑,说‘哥哥姐姐们给我点赞吧’。学校给我们每人发了账号,说这是‘教育扶贫新模式’。可我真的不喜欢这样……我宁愿去放牛,也不想去表演快乐。”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压抑的委屈。“昨天我又被班主任批评了,因为我直播时说了句‘好累啊’。他说这话不能说,会影响流量。可是……我真的好累。”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林浩然盯着屏幕,胸口发闷。他知道这种现象早已蔓延开来??一些地方政府将“短视频赋能乡村儿童”作为政绩工程推广,强制学生每日直播学习、生活,美其名曰“展示脱贫成果”。可孩子们的真实感受呢?谁在听?
他当即拨通教育部一位老友的电话,简述情况后说:“我们必须干预。不能让‘回声种子’的理念被扭曲成另一种表演性苦难。”
对方沉吟片刻:“我可以组织调研组下去查,但你要准备好舆论反弹。很多人会觉得你在阻挠‘创新模式’。”
“那就让他们骂。”林浩然平静地说,“比起流量,我更在乎尊严。”
挂掉电话,他打开文档,开始撰写一篇题为《警惕伪倾听》的文章。他在文中写道:
>“当我们鼓励孩子发声时,必须首先确认:这个声音是否真正属于他们自己?
>如果只是为了迎合算法、博取同情、制造话题,那么再响亮的呐喊,也不过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