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官道上,尘土滚滚。
叶明盛的车队缓缓驶入城门,守城官兵见是钦差仪仗,连忙肃立行礼。然而就在队伍即将进城之际,一匹快马自城内疾驰而出,马上骑士高举令牌,直奔叶明盛轿辇。
“圣上有旨!”
叶明盛掀开帘幕,神色平静地下轿接旨。
宣旨太监展开黄绢,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冀豫银案疑云重重,牵涉甚广,着钦差大臣叶明盛即刻移交冀豫事务予布政使赵万贤,返京述职,不得延误。钦此。”
叶明盛接过圣旨,叩首谢恩,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
待太监离去,张虎凑上前,压低声音:“大人,这分明是要您卸权啊!赵万贤不过一介布政使,如何能担此重任?”
叶明盛望向巍峨皇城,嘴角浮现一抹冷笑:“他担不担得起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希望我放手。”
他翻身上轿,声音冷峻:“回府。”
当夜,叶府密室。
烛光下,叶明盛独自一人坐在案前,面前摊开着几份账册抄件。这些都是他临行前命人从日升昌秘密抄录而来。他一页页翻看,目光最终停留在一笔看似寻常的转账记录上:**“崇安三年十一月十七,由日升昌邺城分号拨付东宁钱庄三万两,用途:兑付票据。”**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东宁钱庄?那不是早已注销的旧号了吗?据他所知,该钱庄早在十年前因经营不善倒闭,执照也被收回。可如今这笔账上竟赫然写着它的名字,且收款方印章虽模糊,却依稀可见“东宁”二字。
他猛地合上账册,沉声道:“来人!”
一名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
“查东宁钱庄,十年内所有关联人员,尤其是与崔绍、谭光卿有关者,一个都不能漏。”
“是!”
黑衣人退下后,叶明盛起身走到墙边,推开一道暗格,取出一只檀木匣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叠泛黄的纸张??那是他多年前亲手整理的《东宁府学名录》,上面记录着崔绍执教五年间所有有名有姓的学生。
他的手指缓缓滑过名单,最终停在一个名字上:**朱孝文**。
现任大理寺卿,崔绍亲传弟子,与谭光卿同为当年府学双杰。
而就在昨日,大理寺刚刚驳回了一桩涉及冀豫盐税舞弊的案子,理由竟是“证据不足”。
叶明盛冷笑出声:“原来你们是一起的。”
他重新合上匣子,眼神渐冷如铁。他知道,这场博弈已不再是简单的财政之争,而是关乎整个朝局走向的生死较量。崔绍虽未亲自出手,但他布下的棋子已然全面启动,试图通过经济手段动摇他的根基,进而逼他退出冀豫,甚至逼他失宠于君前。
但叶明盛从来不是任人摆布之人。
次日清晨,他并未如外界预料般闭门谢客,反而大开中门,接见各方宾客。先是召见户部尚书,商议明年赋税改革;再邀兵部侍郎,共议边防屯田事宜;午后,更是亲自登门拜访内阁首辅徐阶,密谈两个时辰方才离去。
一时间,京中传言四起:叶明盛虽遭削权,然圣眷未衰,反有联手阁老抗衡崔党之势。
而就在众人揣测之际,一则惊人消息传来??**日升昌总号突遭查封,理由是涉嫌伪造票据、非法汇兑。**
主理此案的,正是刚刚被任命为冀豫布政使的赵万贤。
消息传至邺城,谭光卿正在批阅公文,闻言手中朱笔一顿,墨迹滴落在纸上,宛如血痕。
他缓缓抬头,对门外亲信道:“通知老师……计划提前。”
同一时刻,京西一处荒庙内,一名身穿粗布僧袍的老者正闭目打坐。忽有脚步声传来,一名年轻僧人匆匆走入,低声耳语几句。
老者缓缓睁眼,眸光如电,轻叹一声:“三十年了,终于又要开始了。”
他起身走出庙门,望着远方皇城轮廓,喃喃道:“叶明盛,你可知你今日所行每一步,都在老夫算中?”
风起云涌,山雨欲来。
鹰视者,未必能察狼顾之谋;狼顾者,亦难料鹰击长空之势。
这一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