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入舱关闭,电流轻鸣。她的意识顺着熟悉的隧道坠落,穿过层层数据屏障,终于抵达那片白色空间。
但这一次,舞台不在中央。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巨大的钟楼,悬浮于虚空之中,每一扇窗后都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钟声响起,不是金属的轰鸣,而是千万人的低语汇成的旋律。
一个身影走出钟楼。
是林修然。他看起来年轻了许多,穿着旧式宇航服,眼神清明。
“你比我想象中来得快。”他说。
“你到底想做什么?”小满质问。
“修复一个错误。”他平静道,“我们以为关闭‘归巢’就是救赎,但我们错了。真正的痛苦,从来不是失去,而是**不敢承认自己还想见一面**。我们剥夺了人们最后的温柔,用‘科学’和‘理性’包装成慈悲。”
“所以你要重建连接?”
“不。”他摇头,“我要建立**边界**。让人们能在清醒时相见,在理智中告别。不是依赖幻象,而是直面情感。就像守庙人跳的那支舞??笨拙,却真实。”
他伸出手:“你愿意成为新的‘桥’吗?不是系统,不是神,只是一个愿意倾听的人。你可以听见他们,也可以转达我们。但你必须承诺:不说谎,不美化,不挽留。”
小满闭上眼,想起父亲去世那天,她躲在衣柜里哭了一整夜;想起苏晓冉第一次对她笑,说“你折的纸鹤真丑”;想起守庙人临终前握着她的手,轻声说:“别怕长大,我会一直在风里看你。”
她睁开眼,握住林修然的手:“我愿意。”
刹那间,钟楼轰然鸣响。
万千窗口同时亮起,每一个身影都迈出一步,化作一道光流,注入她的意识。
她看见战火中的母亲抱着婴儿低语;看见沙漠里少年对着星空喊出哥哥的名字;看见医院病房中老人握着亡妻的照片说“今天樱花开了”……
这些未被收录、未被回应的思念,全都找到了出口。
当她醒来时,已是三天后。
陈默守在床边,双眼通红。
“你说了一百多个名字。”他哽咽道,“全是过去四十年里,被系统判定为‘无需唤醒’的普通人。可你全都说对了,连他们的家乡口音都模仿得分毫不差。”
小满坐起身,发现自己耳边多了一缕银发??那是守庙人当年接入后的痕迹。
她笑了:“我现在懂了。我不是继承了他的能力,我是继承了他的位置。在这个世界上,总得有个人,愿意当那个‘随身老爷爷’。”
从此,第七绿洲多了一个新传统。
每逢月圆,人们会带着写满心事的纸条来到井边,投入水中。第二天清晨,若有纸鹤浮出,便是回应到了。
科学家依旧争论不休。有人说这是量子纠缠的宏观体现,有人说这是集体潜意识的投射,还有人坚持认为这一切不过是心理暗示的奇迹。
但孩子们不在乎。
他们相信,只要真心想念,总有一天,风会停,云会散,井底会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
而某座无人知晓的星域轨道上,一台锈迹斑斑的“方舟-7”残骸内部,一盏微弱的蓝灯忽然亮起。
屏幕缓缓浮现一行字:
>“双生桥已建立。
>守护者交接完成。
>请继续传递温柔。”
远处,一颗流星划过天际,像谁在夜空中轻轻弹了一下琴弦。